第16章
从餐饮店出来时，似火的云霞燃烧着半边天。
日头西沉，脚下的影子瘦长又漆黑，震耳欲聋的偶像打歌曲在群楼间回响，霓虹灯点缀着城市的繁华，行人与车鸣叠迭交替，人心混杂在这片永无止境的喧嚣下没个着点。
从喧闹的街市走进静谧的帝光校外，大概是心理作崇，橘红霞光下，两旁的树木色泽竟有些浑浊黯淡，叶片簌簌颤动，像是呜呜的哭声，分明是夏季，拂面穿来的风却冷得人寒毛直竖。
“嘶~怎么突然这么冷。”黄濑凉太搓了把光裸的手臂，他身上套着蓝白相间的篮球队服，至于原来的衬衣借给了突然出院什么都没准备的清水丽子。
成年人的青春说不见就不见，遥遥回想也只记得年少时某个悸动的瞬间。
美好的青春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但对于回不去的时间，回不去的人，必定都会怀念。
一路上黄濑凉太显然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身后紧紧跟着身材傲然的滕谷真纪，可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前面。
是人是鬼也该晓得他喜欢谁了，松崎绫子难免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凑过去，胳膊搭在对方肩头，不怀好意道：“喜欢她啊？”
黄濑凉太条件反射的绷直身体，头一遭被人如此直白的点破，他紧张的瞄了眼清水丽子又警惕的朝她看去。
“以大姐姐的经验来看……”松崎绫子故作高深的压低声音。
“什、什么。”
心里跟猫爪似的，想知道却又不敢表现太明显，虽然这份情感黄濑凉太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可抵不住清水丽子卖傻装糊涂，不敢越界，清楚的知道越界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毕竟他曾经见过清水丽子毫不留情的拒绝过那么多人，甚至比他还要直接。
“喜欢的女孩子这么漂亮，肯定有不少人追对不对，所以啊少年，怕冷什么的很掉价诶，男子汉点懂吗，man知道吗，man！什么彬彬有礼，规规矩矩，全都给我丢掉，冲过去直接——嘶！”
歪主意打得正欢的松崎绫子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滝川法生敲了一爆栗。
滝川法生脸上挂着处变不惊的微笑，俊朗的五官加上成年人的荷尔蒙扑面而来，但这一切在松崎绫子眼里分文不值，似乎二人自认识以来都念看要让对方吃瘪。
方才在餐厅里故意捉她痛处来缓解气氛的行为她勉强认了，这会儿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又惹着他什么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松崎绫子恼火道：“你有完没完！”
眼里闪着笑，滝川法生双手合十，假惺惺的道着歉：“抱歉，我只是没想到24岁还没对象的女人居然好意思教未成年谈恋爱。”
今天有毒，一定有毒，否则这臭和尚怎么事事跟她对着干！
“我没对象？！”松崎绫子脸色涨红，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这是在享受单身贵族的快乐好吗！”
如果有乌鸦的话，一定带着数个句点飘然飞过。
空气一静，人群后的涉谷一也发出声轻笑，意义不明大抵是笑话吧，谷山麻衣就像个照看宝宝情绪的妈妈，慌忙跳出来打圆场，她扯住拌嘴的两人，夹在中间安抚这边又推搡那边。
这个插曲不负众望，令众人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放松不少。
再看黄濑凉太，那是半点不觉得冷了，脸上跟淋了辣椒汁似的，红艳如火，滚烫燃烧着。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前的清水丽子，见人脸色平静，没什么反应，庆幸中又有些失落，然一举一动被藤谷真纪抓了个正着。
大小姐心里拧帕子似的绞成一团，暗骂黄濑凉太是个见鬼的万人迷，明明才撵走了个怪物，这会又来个老妖婆。
她鼓着脸一把挽住黄濑凉太，在对方抗拒的推搡下，眼眶泛红，委屈的看向他，“我现在可是个身心都受巨创的伤员！”所以你怎么能不怜香惜玉！
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黄濑凉太无比纳闷，找到她的时候虽然满身符文但不也好好躺着，毫发无损吗。
说到底什么伤员他是真没看出来，这拽着他往死里勒的劲倒是比从前还要蛮横三分。
一时间黄濑凉太无话可说，忽然脑内灵光闪现，他朝前看去，发现清水丽子不知何时躲到了涉谷身后，正一脸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情侣乱斗”。
牙根一痒，又气又无可奈何，他只得朝柯南发出求救信号，然而三天前还一副小大人样指挥众人如何跳窗的家伙，此刻眨巴着葡萄眼，一脸懵懂的与他对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大哥哥。
黄濑凉太：“……”
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须臾一行人抵达帝光校门。
方才离得远，觉得这一带除了比往日安静些也没什么不同，直到走近，破损的一切无声跳入眼帘，如同石子落入心湖，溅起层层浪花。
残阳似血，施工的钢筋堪堪搭起一半，未固定的绿布迎风飘着，像在冲人招手，橘红的霞光穿透塌陷的教学楼，光线梦幻，与亮处交接的是一面巨大的阴影。
阴影之中的景物那么模糊，如同迷雾笼罩，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楼房深处，也许正看着他们，像木村那样，恶意满满又不动声色的算计着所有人。
眨眼之间，四名帝光学子仿佛回到三天前的那个夜晚，空寂无人的走道，咚咚狂奔的脚步，还有不断压制的呼吸与湿漉的汗液。
距离三步远的电子门好像被什么重物碾压过，歪歪曲曲的，好几节从中间断裂，但好歹是把校门堵住了。用于警示行人的施工黄带挂在门、墙上，来回缠绕了好几圈，细看会发现带子上用暗红的染料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尽数凝固，存在感低到可怜的信乃缩了缩脖子，她抓紧胸前的衣襟，有些害怕。
空气如同一根弦，绷得死死的，她脸色发白的朝比较熟悉的黄濑凉太靠去，然而还没等贴近就被突然窜出的滕谷真纪狠狠推开，脚下踉跄，眼见着要摔倒了，这时有人伸手扶住了她。
“小心。”约翰·布朗扬着干净的笑容，宝蓝色的瞳眸如同碧波荡漾的海面，五官深邃，却比女生还要秀气可爱，金色的发丝被夕阳镀了层金边，闪闪发光如同人间的天使。
“谢、谢谢。”或许是自渐形秽，信乃低下头，抓紧衣袖不敢再看他。
等人站稳后约翰松开手，他朝涉谷一也走去，在他之后跟着个穿着深色和服，无比娇小的短发少女。
见人来了，松崎绫子撩起长发，朝街对面的酒红色轿车走去，等跨进车后，啪的声关上门，接着玻璃上的窗帘一拉，外头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怎么样？”看见约翰与原真砂子后，涉谷一也问。
“没有死亡，不过致残1人，昏迷3人。”约翰道，“据其他工人描述，事发时间是昨天上午十一点半，他们搭起施工台不久，正吃饭忽然听见一阵钢管敲击声，接着最右侧的钢筋从中间断裂，万幸当时没人在上面，致残的那人是因为救同伴被突然翻倒的车厢压住了腿。”
涉谷一也没有说话，脸色如初看不出半点波澜，片刻后一双漆黑的眼朝原真砂子看去。
在原真砂子说话前，黄濑凉太与柯南同时啊了声，显然知道点什么。
发现柯南站在身边，丽子立马蹲下身，对方颇为默契的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这个人叫原真砂子，之前陪叔叔在电视上看过她的访谈，是日本有名的灵媒师。”
对于这点从前他都持着笑话的态度，可现在不同了。
“灵媒师？”丽子问。
“说是可以感应到灵的存在，透过灵看见它的当下状态与样子，做到情感共鸣。”
在他俩悄声讨论的时候，原真砂子抬起手，和服顺长的衣袖半掩口鼻，含羞的冲涉谷一也喊道：“那鲁。”
涉谷一也没什么表示，冷淡道：“有感应到什么吗，原小姐。”
对于他的礼貌，和区别甚远的称呼，原真砂子不免失望，但也明白什么时候轻重在先，她放下手，看了眼谷山麻衣，同为情敌，对方指不定笑话着她呢。
“气息很弱。”
“隐隐约约的，但很浑浊。”原真砂子皱眉描述道，“看不见也听不清，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只能感应到微弱的呼唤。”
“现在能进去吗？”
“我不知道……里面的气息太奇怪了，可能会有危险。”
“那鲁，现在是黄昏。”滝川法生插话道。
黄昏时，逢魔之刻，这个点阴阳交接，鬼怪的威力会比其他时间来得还要凶猛，如果栖息在这所学校里，被某人召唤而来的东西是个货真价实的恶灵，带着这么帮手无寸铁的国中生，情况只会更糟。
涉谷一也面色不改，语气强硬，“我得进去。”
“昨天放的设备，无论如何都要看一下。”
事件回溯初始，在教学楼塌陷的第二天早上，接到消息后，理事长批准放假，学生离开后，仍留在校内整理下学期课案的老师们听见了奇怪的响动。
婴孩哇哇的哭声，楼道间突然传来的鞋跟声，锯子在割东西，闪烁不断的灯光，再就是染血的墙壁，哪怕眨眼就恢复原状，但闹鬼一说还是令人惶惶不安，隔天施工队前来勘察现场，拉来工具堪堪搭起就遇上了事故。
察觉不对，在隔壁高校的介绍下这才联系上涉谷一也，于是涉谷心灵现象调查事务所受理此案，前来当天就将设备放进几个点进行侦察。
此后涉谷一也联系约翰几人，分开行动调查事件缘由，但都不太成功，直到通过街边的摄像头查到当晚塌陷前后的景象，这才发现突然出现在画面内的清水丽子。
林兴徐没有阻止他，和原真砂子一样，他也隐约感应到什么，但气息微弱，俗话说老师傅看经验吃饭，拿着过去的经历对比，私以为这次也与从前大差不齐。
这时松崎绫子回来了，换下展露身材的裙装，一声红白巫女服的她，多了丝高洁的味道。
她看向涉谷一也，“那我开始除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