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斜阳万里，殷红的霞光揉碎于云层间，暮色渐浓，万物之影东倾延伸，世界安静至极，随着墙内松崎绫子低声念起的祝词，校门外众人神情各异。
在涉谷一也强硬的态度下，最终形成两批人马，以涉谷为首的进校察看，以和尚为首的伺机而动，丽子一行人夹在他们中间既不敢吭声也不敢选择。
“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学校。”涉谷一也道。
理由充分，但黄濑等人不免感到尴尬，原来他们不是来协助这帮异能者除灵的，而是作为人工GPS负责入校带路。
滝川法生不赞同的皱起眉，“是，你说的没错，但前提是我们要对他们负责。”
“在不清楚里面情势下，必须将生命放在第一位，而不是除灵。”
涉谷一也没说话，瞳仁漆黑，仿佛裹着层寒气四溢的冰，二人无声对峙，气势拔高谁也不肯退让，其他人见状纷纷退后不敢吱声。
仔细想来，这两人说的话都没有错，只是出发点、侧重点不同。
无条件信任涉谷一也的谷山麻衣这次站在了和尚身边。
早去或晚去仅仅是时间上的差异，可生命只有一次，如果有人受伤遇害，到头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时柯南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日影西倾，由于身高矮小又是背光而站，叫人看不太清他的模样，只知道对方浑身散发的气场毫不逊色在场任何一个“专业人士”。
“解铃需系铃人，按照事件发展形势，先找到木村树海这个人更重要吧？”
“不是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献祭吗。”柯南看向涉谷身后的林兴徐，“既然有预谋，就必须清楚整个事件的诱发原因，手法与最终目的。”
“为什么是滕谷真纪成为靶子，为什么那晚我和黄濑凉太没有寻死表现，为什么三天里作为帝光唯一的医务老师杳无音讯却无人起疑，难道这些都比不过一个已经事实存在的怪物重要？”
镜片在赤红的霞光下反出两面银白的光，分明仅到他们腿根的小孩子，却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如同一束光朝他聚拢。
“既然知道我们之中会有人死，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只是为了除灵就贸然进去，是想白白送死吗？”
如果不是小孩的外貌，大概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讽刺。
但柯南仅仅是理智的分析着当前的形势，如果说这群人里谷山麻衣对于危机有超人般的第六感，那柯南就是凭着智慧，模拟着多种可能性，就像解谜题，沉溺其中却仍保持着绝对清醒。
这样一个孩子，能说出这么番缜密又清晰的话实在让人惊讶。
然而耍帅一时爽，伪装火葬场，在众人越发怪异的目光下，柯南猛地回过神，他后退半步，尬笑着抓起丽子的手。
“是姐姐！”
“都是姐姐告诉我的！”
于是，一群人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向清水丽子。
面无表情·丽子：“……”
怎么办，她好聪明这件事终于还是藏不住了吗。
凝固的气氛经这么一打岔明显松缓了不少。
滝川法生往她肩膀上拍了拍，一张俊脸挂着如大哥哥般，暖阳四射的笑容，“了不起呀，小姑娘~”
丽子僵着脸哈哈应了两声，涉谷一也收回目光，朝不远处的谷山麻衣看去。
迎上他的视线，谷山麻衣心头徒然一跳，红着脸干巴道：“干、干嘛。”
双手插兜涉谷一也侧身望天，“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叹。”
说完他回头，盯着谷山麻衣道：“要不你还是回学校多读点书？”
谷山麻衣：“……”
一旁的原真砂子应景的拾袖低笑起来。
一句玩笑，有人羞恼有人笑话，滝川法生连忙架住麻衣朝其抓挠的双手，无奈的说着不要欺负她。
轻松也只是一瞬之间，随即涉谷一也敛去笑意，朝丽子看去，“时间不够。事发到现在已经三天，就像蝴蝶出蛹，展翅高飞的那一瞬你……”
他停顿了会，继续道：“一般来说不会超过五天。灵的存在远超我们所能想象，虚妄的活体，有自我的意识，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明确的受害者，连招魂都没法做，要想知道来龙去脉，如同大海捞针——”
“天方夜谭。”
夕阳的余晖渐弱，紫红的云霞铺洒天际，一身漆黑的少年迎光而站，肌肤白到可见底下青紫的血管，明明被绚烂的光芒笼罩，神情却那么冰冷，不是对人的冰冷，像是天生如此，没有温度可言。
外表裹着彬彬有礼的仪态，分明离得很近，却没有人能够走进。
那瞬间丽子想起他曾站在床前，对着她淡淡而笑的模样，如同冰与火，简直判若两人。
“松崎还没好吗？”滝川法生打破寂静道。
约翰啊了声，往校内看去，“松崎小姐的神道式，我记得不会这么久吧。”
话落空气安静了刹，忽然众人神色一变，就见柯南与和尚猛地往前冲去，涉谷与林紧随其后。
一墙之隔，谁也没注意里头的动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你来我往的谈话中。
在他们翻过损坏严重的电子门时，穿着和服不便行动的原真砂子停在外面询问，“怎么了？”
这个空当丽子心中突然生气股大事不妙的预感，那种感觉来得迅速又急切，如同暴雨前的宁静，层层阴云铺压盖顶，她抬起腿，试图翻门却被里头的柯南喝止。
“别过来！”
形容不出他们的神情，只觉得像真空袋里的空气，随着凝固的眉宇被一点点抽离，未知的东西就像一张网将所有人笼罩住，随着紧绷的呼吸无形的绳索不断收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束缚住的四肢，无力动弹。
沉默间，涉谷一也道：“我要进去。”
“那鲁！”谷山麻衣喊道。
这一次滝川法生没再阻止，他抬起头，神情不再有散漫，肉眼可见多了些稳重，“我也去。”
为了方便进出，那张摆放蜡烛、镜子，进行神道式除灵的桌子被林兴徐抬到了门下，也是这样其他人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立于桌子两边的蜡烛断了，切口格外整齐，断成数截散布在周边，放置稻米的器皿裂成两半，里头的米粒浸了血，就像艳丽的颜料飞溅而出，血色花朵于一片洁白中肆意绽放着。
柯南伸手捻起，又往蜡烛芯上摸了摸，“还有温度。”
说明松崎绫子失踪不久。
但这话却没有让人松口气，相反气氛更加紧迫起来，换下便服，一身僧袍的滝川法生与涉谷、林在校门前集合。
“约翰，他们交给你了。”涉谷一也道。
这次找人为先，除灵为后，所以神父约翰与娇弱的原真砂子被安排在校外，守着这群帝光学生别出意外。
“麻衣……”涉谷一也顿了顿。
滝川法生揽住谷山麻衣，“她跟我吧，咱们分头找人，有意外立马呼叫，行吗？”
涉谷一也没说话算是默认，接着看向林兴徐，“林，你跟着他们。”
“那鲁！”
可以说这是众人第一次看见沉默寡言的林兴徐激动的样子，就像包裹在他身上的冰块破裂开，露出属于人性的部分。
随着这声不认同的喝叫，涉谷面色平静如常，只不过眼里的情绪不一样了，这也令对方不得不做出让步。
“我也去！”柯南举起手，却被身侧的滝川法生毫不留情的捶了一拳。
“小弟弟，这不是游戏！”
柯南抱住头，神情同样认真，“我没有开玩笑！”
“你——”
“我知道怎么走，事发点在哪，什么地方逃出来更快更安全！”
“而且我有自保能力！”说完毫不犹豫摁下运动鞋上的按钮，猛地往门上一踹，只见不锈钢的材质受某种波力竟生生凹下去大块，几近断裂。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了大跳，看怪物般盯向身形矮小的柯南。
“之前松崎小姐做的护身符还有吗？”涉谷一也问。
回过神，谷山麻衣紧忙从身前的包中摸出数个折成三角形状的符咒递去。
“拿着。”他将其中一个递给柯南，“出了事不要逗留，明白吗？”
柯南神情笃定，“当然。”
无形之中所有人都在听从涉谷一也的安排，仿佛与生俱来的引导力，哪怕现在情况已经急不可耐，却因为他的冷静而空前镇定。
涉谷一也看向丽子，“害怕吗。”
“丽子！”黄濑凉太站出来，想要阻止什么，或许是看见桌上被血液染红的稻米，或者是因为古怪的事态而感到不安，想要说点什么，换句话形容他只是不想让清水丽子涉险。
如果出事了，如果清水丽子出事了，该怎么办？
见状滕谷真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如同爬山虎般贴墙缠绕。
“不许去！”她道，“要去就必须带上我！”反正不许和清水丽子独处！
“滕谷真纪！”
黄濑凉太几乎是要咬牙切齿的吼出声，从没有这么烦过，他对女生向来彬彬有礼，哪怕之前遇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暗底打着女友的名义到处招摇过市，他也没如此烦过。
实际上是骨子里的冷血令他不屑一顾罢了。
懒得与不相干的人费尽口舌，只在乎感兴趣的，好比喜欢清水丽子这件事，就像永远不会失去兴致的玩具般，而这一刻，面对缠着自己不松手的滕谷真纪，黄濑凉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发了火。
被他浑身的气焰吓着，滕谷真纪抖着手，含泪道：“不要……凉太，不要丢下我。”
情势紧急，谷山麻衣却还是生起了纠结的心思，她张着嘴，迟疑道：“那、那鲁，丽子桑什么都不知道，你……”
“去不去？”对着完全僵掉的丽子，涉谷一也再次重复。
去不去？
无法形容这刻的心情，丽子有些慌，好像孙悟空的紧箍咒套在额间，随着一句经文，满世界开始回荡这句话。
脚下眼前黑茫一片又无声闪过许多画面。
初初穿来的窘迫，漏洞百出的伪装，被扔到屋顶的课桌，被所有人无视的自己，除了那群性格各异，浑身发光的少年，她就像个透明人。
为了如何活下去而熬夜学习，拼命追赶着，束缚着真实的情绪，努力不漏气的自己，这一刻却被人肯定着。
涉谷一也站在面前。
他的眼中情绪难辨，但语气肯定，就像肯定着她般，但究竟肯定着什么，丽子不知道。
她是救世主吗？拥有超强能力无比强大的BOSS吗？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选择她？
救救我……
突然有微弱的声音在丽子脑海中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如有回应般，乌压黑茫的世界出现了一束光，眼睛颤了瞬，她仿佛看见了什么，但面前只有涉谷一也。
他站在身前，朝她递来一条发光的绳索，没有迟疑，没有逼迫，只是从容的看着她做选择。
“我……”唇齿张合，声音仿佛从云端落下，如雾缥缈。
丽子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