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小皇帝必败无疑,偏还把自己伤势示之于众,就是为了让叔父对齐室失望。
他的伤势不过一些皮肉伤,看着唬人,实则不到一月就大好了。桓微心有余悸地抚着他腰腹上道道疤痕,眼睛里很快盈起水雾,“那郎君后悔么?”
“后悔什么?”
他捉住她滑到腹间的纤指,置于唇边轻啜。儿子还在旁边安睡,桓微微微赧颜,艳若云霞,眸子里的水雾却愈深,贴进他怀中凄伤喃喃:“……后悔为了我,抛却一世清名,日后史书工笔或会责骂郎君为我所祸,背主叛亲,罔顾恩义……”
小薇儿终于知道自己是祸水了?
谢沂笑,摇了摇帘帷上垂着的铃铛,让采艾进来抱了谢瑍出去,将她伏倒在枕上,唇颈相贴地低语:“傻皎皎。”
“效忠于昏聩之君乃是愚忠,我所效忠的,乃是天下的黎民。又有驱除胡虏收复旧京之功,北荡燕云东却辽东,何愁后世史书不会公正待我。”
他贴着她雪白的脊背,炙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颈畔耳畔,温柔地噬咬起来。桓微这时才省得他叫人抱走儿子的用意,恼他轻薄,又怜惜他伤势,羞赧地要拒绝:“郎君……”
手却被他握紧了,他以指在她雪肤上画起起伏伏的山川图,这儿是东西二京,这儿是中原腹地,这儿是巍巍泰山洋洋江河……他想要徒歩仗剑,荡残除凶,呵气声响在她耳畔,“好皎皎,再给郎君生个女儿好么?一个和你一样聪慧美丽的女儿……”
青帷落下,银钩轻晃,掩去满室的氤氲春.光。
谢珩一去,朝中再无人可与桓泌抗衡。新帝登基后三月,桓泌受封司空,总百揆,加丞相,以荆襄十郡建楚国,受封楚王,受九锡殊礼。同年末,桓时在长安击败南下入侵的吐谷浑,桓泌以总统之功,获加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
桓泌受封这日,廷尉传出消息来,庶人萧妧在地牢里吞金自杀。廷尉官员将其归葬在建宁陵的陪葬坑里,算是保全了一点前公主的颜面。桓泌知道以后并未责罚,于是朝廷上下争颂桓公之仁。
彼时桓微已怀着孕,桓晏和谢沂两个并不敢叫她知晓,桓晏又离京去往彭城与薛荔之完婚——他和薛女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薛荔之并不喜欢他,但为了家族也就同意了,二人不过各取所需。
离京那日,谢沂破天荒地去送了他。桓晏站在萧瑟秋风之中,面晨光而立,望着渡口江岸苍苍的蒹葭,很是感慨地叹了一声:“万想不到,你竟会来送我。”
“为何拒绝姑母之请?”
谢沂一双眼仍是淡漠。桓晏曾拒绝了谢太后要他认祖归宗登基为帝之事,由此重获桓公信任。他这个人,前世汲汲营营皆为权力,谢沂不信他会真正放弃。
“南齐的皇帝有什么意思?要做,也当做大楚的皇帝。”
桓晏以指绕着腰间的玉坠,绣了竹纹的袍袖下,清瘦如竹的手腕上系着一枚珠腕绳。他语气悠悠,漂亮的桃花眼中悉是玩世不恭。倏尔色变,眼中射出凛寒凌锐的刀来:“谢仪简,你给我听着。我把阿微交给你,这次你再敢让她掉一滴眼泪,我纵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桓泌说完便上了船。昏暗夕色之中,谢沂目送他船只远去,眉心紧皱。桓晏绝对没有放弃对权力的渴求,他是不是得寻个机会再知会大舅子一声?
一年后,桓微的女儿谢珝出生时,萧昱病重,下诏禅位给大司马、楚王桓泌,朝廷再无人可阻。桓公受禅称帝,改国号为楚,大赦天下。南齐立国百年,至此终结。
这个女儿的出生恰是好时候,桓公认为是这孩子给自己带来了好运,破格晋封为翁主。
桓氏各人皆行封赏,桓微以长女身份当之无愧地获封公主,受封江左最富裕的会稽郡。桓氏三子和诸子侄皆封王,李夫人封昭仪,止后位空悬。桓泌曾亲往永嘉寺请发妻出寺,被庐陵所拒,遂终身不再立后。
天下已定,刀枪入库放马南山,谢沂这个武将也无了用武之地。桓泌本封他为大将军,总天下兵马,委以心腹。谢沂也拒绝了,只领了他兖州刺史的旧职,拜驸马都尉。
诏令下来时,桓微在府内收拾旧物,抿唇笑他:“郎君如今是驸马了,按照汉时规矩,我应居于公主府,召郎君时郎君才可入见。谢仪简,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谢沂眸色一暗,一把搂住她纤软细腰轻薄一捻,古怪哼笑两声:“孩子都给我生了两个了,皎皎可真是翻脸无情。看来,是嫌郎君服侍得不够……今日便来讨教!”
他作势又要挠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