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
那时他抬了手,以罕见的温柔姿态轻抚了她的鬓角,轻问:“不恨朕么?”
淑妃茫然地落着泪,凄凄唤了一声陛下,无措地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爱慕都来不及。
楚照白凝视她一会,忽而拭过她的泪。
她觉得他的手冷,一手捧着药碗,一手去握他的手。他也没有抗拒,垂眼与她说着话。
那是最后的温存。
淑妃屏退所有人,自己守着他的棺椁,出神地看着他。
十年青梅,二十年夫妻,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她为他点长明灯,点香,守了许久,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香中掺着毒,就如她当初在香里掺媚药的手段一样。
亡夫知道她不负淑一字,不动声色地取她性命。
她一无所知地为亡夫哭泣。
最终七窍流血,血与泪齐坠。
淑妃在最后的瞬间想起了他在病榻上的话:“我负你。生无法接纳你,死后万事空,故人忘,便能与你合葬了。但是你愿意么?”
原来是这样哪。
淑妃视线模糊,不知为何还是没有恨意。她竭力想把手伸进棺椁,还想握住他冰凉的手。
只因当年初见,分明不是冰冷如斯。
很多年前,冯家小女初次进宫,在春和景明烂漫不小心迷了路,是储君和小公主找到了她。
他牵起她的袖角笑着说:“没关系,我们以后带你认。”
易月公主初见便很喜欢她,围着她蹦蹦跳跳说她生得如天仙。她羞怯地低头,又悄悄抬眼去看储君。
那时储君的目光从小公主身上收回,也曾专注地注视过她。
而后来的她翻过词卷,指尖总爱流连一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第104章
淑妃薨了。
这个消息根本压不住,传出来时长丹又起动荡。
罗沁将此事说出时,不归失手摔了手中的大补汤,一旁袁媛轻轻嘶了一口气,随后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对外宣称是悲恸、劳累过度以致的。”罗沁补充,“都道淑妃对陛下矢志不渝。”
不归捂了手上被烫出的红皮,嗯了一声。
罗沁也安静了老半天,才轻问:“接下来呢?”
“他没亲情了。”
罗沁楞住:“啊?”
不归看向窗边:“宛妗那边如何?”
“姚蓉在一旁,不会有事的。”罗沁说完,静静地等她说话。
不归沉默了半天,起身落下一句“等连锁反应”就走了。
罗沁刚叫一声殿下,她已抽手走了。
不归回了隔壁枯坐,不一会军靴踏地的声音传来,楚思远进来了。
他端着一碗浓黑的大补汤过来,像条狼犬似的嗅嗅她的衣领和袖口:“来时遇见夫子,叫我督促你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不归应了一声,看向他:“淑妃薨了。”
“我刚知道,冯家瞒了两天,早已乱成了一团。”
她没头没脑地说:“宛妗可能不太好。”
楚思远坐到她身边,低头咬了一口她脖颈,舀起一勺到她唇边:“张嘴。”
不归喝上,眉头微微蹙着。
楚思远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看她喝下去才开口:“定王肯定不好。”
不归神情不明地偏过头。
“短短一月双亲就接连逝去,是个人都好不了。”他总是能知道她心里隐晦的顾念,手上不停地把药递到她唇边,嘴上也不停地说:“淑妃是定王和冯太师、冯御史之间的桥梁和大树,也是他们的底线。她这一去,接下来冯家会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让广梧的人撤出来吧,不受控制了。”
不归沉默地喝过一勺勺汤,半晌才说:“宛妗还在我这。”
“宛妗对豺狼而言只是个弃子,也就能威胁定王。”楚思远看着她的额顶,沉默着没说出想说的。
那日他带着这人当着定王的面离开时,他比任何人都能体会楚思平的不甘和愤怒。都曾是觊觎贪慕的人,他胜在近水楼台和敢主动出击,因此把想要的人严实地按在了怀里。定王和他不一样,天天得摆着皇室长子的对立面在那里,按捺着不该起的一切妄想。时日一长,那些得不到的痴心妄想只会演变成面目可憎。
“宛妗是半个借口,你要小心点。”楚思远放下碗,忍不住把她紧紧抱住。
不归应了一声:“小心什么呢。”
楚思远怨愤地蹭着她,一时出口不经大脑:“小心你亲弟弟。”
他刚出口就后悔揭了这疮疤,厮磨着她鬓角表达歉意,心里又忍不住祈祷楚思平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
那么多年的贪慕,那么多年的求而不得,原本还能算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忽然变成自己的亲长姐,是个男人都要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