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祁凝不能就这样死,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在傅予湛手里。
郑太师不会罢休的,他是三朝元老,又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他说的话哪怕空口无凭,也足以动摇傅予湛在朝中的声望。
如果邹钰真的登基,他又如何力排众议保下这个违抗先帝遗命的太傅?估计将傅予湛推出来平息众怒更像他的作风。
祁欢帮他清理着伤口的浮萍,说:“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就让祁凝拿着遗诏登基好了,郑朗众目睽睽下死在祁凝的手里,邹钰只要在郑太师那儿花些功夫,还怕没有名正言顺取而代之的机会么?”
傅予湛静静听完:“功课没有白做。”
祁欢尾巴翘得老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只是你的计划听来,无论哪一种,都是以我的首辅之位作为假设么?”
祁欢愣了下,讷讷:“你、你当然还做你的首辅了。”
她将木板固定住,牢牢打了个结,眼睛并不看他:“我刚刚在崖上说的最后一句是真的。”
她不曾付出真心,对他是利用,是对抗祁凝的一把利剑而已。
傅予湛听了,并没有说什么,伸手握住了她的下颚,半强迫地与她四目相对。
火光闪动,几欲熄灭。
稀微的亮光中,祁欢的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映出他的影子。
而后缓缓地,红了脸颊。
祁欢:“……”
卧槽,你他妈是胭脂精吗!
傅予湛轻轻一笑,拖着她的脖颈吻过去。
“不用听你说什么,我自己能看。”
这双眼里满满当当都是我。
第31章
山洞内封闭又阴冷,石壁上的积水沿着乳石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火光哔啵跳跃着,因为木枝烧尽祁欢又没顾上加柴,亮光一点点暗下去,终于只剩下一点星火。
角落,祁欢双手被扣在冰凉的石壁上,面前却是傅予湛滚烫的唇。
他应该是烧起来了,呼吸是灼热的,唇舌也是灼热的,如同一团火将她团团围住。
这种感觉实在新鲜。
朝夕相处的这半年,祁欢眼中的他从来都是克制沉稳的。半年来,祁欢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由冷升温日渐柔软,具体也不过是体现在并肩而行时无声披上肩头的狐裘。
就连两人唯一的那次亲近,他也能克制地取悦她,然后翻身过去自己解决。
傅予湛长她五岁,她一度想,或许年纪大了,喜欢起人来便也如这烧到余烬的火堆,温暖却不灼人。
现在长了见识,余烬一旦烧起来,可比添油的柴火要烈得多。
眼前不期然闪过他狼狈坐在潭水中的一幕,那一刻的震撼与动容,祁欢大概能记一辈子。
祁欢的心一点点发胀,乖乖仰头给他亲。
……
额间相抵,傅予湛轻轻啄着她的唇角,微喘:“怎么这么烫。”
祁欢好笑地伸出双手,啪地拍在他脸颊两边:“太傅,是你发热了。”
“嗯?”
他似乎没听明白,脸上罕见带了丝茫然。
祁欢便想起几年前夷邦进贡的一只奶狗,滚滚的眼珠子湿漉漉,见到人便嗷呜嗷呜奶叫,可怜兮兮的。
祁欢一眼就喜欢,只可惜宣景帝抬手就赐给祁凝,再之后不久,就被祁凝忘到一边生生饿死了。
祁欢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到外头潭水边浸湿了帕子,服服帖帖覆在他额角。
一会儿功夫,太傅已经阖上眼,体力不支靠在石壁上。
有生之年还能照顾太傅嘿。
祁欢蹲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黑暗中的轮廓,笑眯眯地说:“我这算不算反哺啊?”
所谓反哺,即雏鸟长大,衔食哺其母。
“……”
傅予湛吃力地睁开眼:“你是不是又想抄书了。”
哇,生死存亡之际不忘布置功课,失敬失敬。
反反复复换了四五次帕子,温度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有愈烧愈烈之势。
山谷中连夏风都透着萧瑟,他腿上的伤口大概是感染了,连带着起了高热,若是真的呆一晚上,恐怕不傻也残。
想到方才出去时候看见的隐在暗处的身影,祁欢叹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真的棋高一着呢,结果他还真的高瞻远瞩在底下安插人手了。
祁欢怪失落的,又莫名有些感动,伸手去摸他深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小声说:“太傅,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
“当初殿试,我陪着祁凝躲在帘子后听着,明明是我比她先喜欢上你的。”
傅予湛眼皮一颤。
那时她就想,能写出那样满腔抱负的文章的人,怎么可能会甘愿这样被放逐呢。果然四年后,他风光从容地回来了,如果没有她这个旁生的枝节,傅予湛兴许一步步就能走到相爷的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