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又阴森。
然而看清那人的脸,阴森又化作了震惊与心虚。
祁欢捂着心口连连后退:“太太太太傅……”
傅予湛浑身都湿透了,落下来时没有遮挡,脸上给划了几道不浅的口子。头上的玉冠应该是碎了,墨色的头发垂在肩头,狼狈极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神色自若,仿佛不是跌在寒潭,而是端坐高堂似的。
祁欢被他吓得脸色青了又白,眼珠子咕噜噜就开始找路逃生,却忽然听他说:“我腿断了,抓不了你。”
“啊?”
祁欢狐疑,他这个表情淡定从容得一批,毫无断腿人应有的素质啊。
然而就着月光凑过去,的确脸色惨白得厉害,额角薄薄一层不像水珠,倒似疼出的虚汗。
“真、真断了啊?”
“唔。”
如此,祁欢胆子大了些。
“你跳下来干什么?难不成危机时刻发现你心里对祁凝爱得深沉,决心跟她共……”在傅予湛冷到瘆人的目光里,祁欢默默闭上嘴。
短暂的静默,她小声说:“你有没有可能恰好,正好,刚好,带了我的药?”
她咳了一声:“有点喘不上气。”
“你不是主意大得很,一晚上又是钻洞又是杀人又是跳崖,活蹦乱跳得很么?”
傅予湛语气很冲,祁欢扁着嘴,“不给算了,等会儿良言给我送药来。”
傅予湛简直没脾气了。
从暗袋里取了瓷瓶出来,倒一颗在手心,送过去。
祁欢唇角勾了下,撑着石面慢吞吞爬过去。
石台不高,祁欢凑过去,对着月光打量了下那颗药丸,就着他的手咬过来。
含住药丸的时候舌尖不经意碰了下他的手心,温热湿软。
跟猫似的,吃之前先嗅一嗅。
傅予湛垂着眼睫看她,面无表情想,可惜是只养不熟的野猫。
野猫祁欢吃了药,安呆躺在石台上晾干,一边对傅予湛说:“你等我缓一缓再来拖你上岸。”
“……”
……
大约过了两刻钟,祁欢脸色好了许多,将傅予湛从水里捞出来,水潭不远处有一处山洞,洞口缠着许多枝蔓,不细看发现不了。
祁欢扶着他在里头坐下,就地取材,找了些枯枝钻火。
傅予湛靠在一旁看着,问:“你不怕邹钰的人追来?”
祁欢眉头一挑,得意道:“他才找不到这儿。你不知道,九微山的底盘从中间分出了一个凹谷,北面的崖底就被隔在凹谷的另一边,邹钰的人从山脚过来是走不到的。”
“你打听得挺清楚。”
“那是自然,是从一个常年住在山脚的猎户那儿打听来的,你的地形图上都没有的。我从几个月前就……”祁欢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闭嘴不说了。
唉,理屈就得矮三分,好气哦。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形图上没有?半个寿宇营,你以为都放在这个小小的九微山了?”
说完这话,祁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两脚一踮,随时准备跑路。
“你当真?”
如果有毛,这时候应该都炸开了。
傅予湛淡淡说:“骗你的。”
“……”
我橇你老母!
又折腾了一会儿,枝条终于烧起来了,火光不大,勉强照亮山洞这一方小角落。
祁欢又窜到傅予湛身边,半跪着撩开他的衣袍,露出腿上的不小的一道口子。
之前在水里泡久了,伤口有些泛白发肿,碰了碰骨头,好像的确有些移位。
祁欢对医术一窍不通,但好在傅予湛略懂一些,在他指点下找了木板跟布条,笨手笨脚地给他固定住。
祁欢动作没多少分寸,其实是很疼的。傅予湛的注意力却在祁欢那头卷曲泛黄的头发上。
登基后,她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点,平素沐浴后四五个宫女给她上油抹药,一头长发养得柔亮顺滑,几乎养到腰下。
而今却枯草一般垂在身前,毛躁得很。
傅予湛伸手,捏住一撮头发,在手中摩挲了两下,问:“怎么弄的?”
祁欢啊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说:“用火钳烫的啊,第一回弄,烫了我好些次。”
傅予湛目光挪过去,果真看见她纤细的手腕上有几块红肿的细条。
说不清楚心中是何种滋味,他抿唇,只说了一句:“丑。”
祁欢哼了一声:“我也觉得挺丑。这么一想,祁凝果然长得很好看哇,顶着这种枯草一样的头发还貌若天仙的……”
傅予湛打断她:“你知道,我今夜原本能杀了她。”
火堆哔啵一声,跳动了下。
“你不相信我会帮你离开?”
祁欢摇摇头。
她当然信傅予湛。她只是一个人惯了,比起全身心依附,更习惯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