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唱,唱完将阮卿微凉的发丝结成发髻好好盘了起来,拿起一旁的赤金缠丝九凤钗冠为阮戴上,并一一插上九支华钗。
齐夫人打扮完毕,便细细端详一番。
阮卿往日里娇小而纤细,即使穿着厚厚的雪披也纤弱得仿佛风吹就倒,还是个需要好生娇养的孩子一般。
但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吃着好药养着活了气血,曾经被病弱掩盖的美貌渐渐显露,如今又穿戴婚服华冠,将柔和的五官都衬托出了端丽秀雅,正是再美不过的新嫁娘了。
齐夫人上下打量之下,心中一阵欣慰:“我们卿卿长大了。”
阮卿握住了齐夫人的手,丹唇微启便是一笑:“辛苦嫂嫂了,这三年来多谢照拂。”
齐夫人神色之中带着怀念,“四年前我母亲也是这般为我梳发,一边说着这些吉祥话,还忍不住落了泪。”
“我们不兴哭嫁,今日也是喜事。”齐夫人连忙笑了笑,寻了新的话头:
“中书府与楚国公府相去不远,卿卿的房间一贯每日打理着,何时想我们了回来都好。”
阮卿也是一笑,“听嫂嫂的,日后我也会常回来。”
齐夫人点点头,左右端详之下扶了扶她身上的钗环,便唤了两个丫鬟进来。
念絮捧着托盘,上头盛着红底金线纹的盖头,阮卿知道稍后裴瑾瑜来迎亲了,她便要一直盖着这个;从雪则端着一碗花生桂圆粥进来,脸上笑盈盈的:“小姐快些用些吧?”
阮卿有些惊讶,“这不是成婚后才能吃的么?”
齐夫人失笑:“礼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呢。今日从早到晚的折腾,得一直到晚上洞房才沾得吃的,卿卿快些趁着迎亲的队伍来前吃一点才是。”
阮卿恍然,乖乖坐在装饰得精致又喜气的闺房里头用了半盏甜甜的粥食,外头已经热热闹闹地有了动静,全福夫人向里头喊:“新妇子出来吧,中书府的迎亲队伍到障车啦!”
从雪连忙接过了阮卿手中的碗,念絮拿着口脂为阮卿补上了方才蹭去的一点朱色,齐夫人则是笑道:“这便来了?天还未亮呢。”
自古以来,迎亲便应在清晨,时辰当然是越早越显得出新郎官对新嫁娘的珍重爱护,但此时窗户外头还是一片漆黑,可见裴瑾瑜的确是着了急了。
阮卿则是满心欢喜和慌乱,已经起身往外走了两步:“若是晚一些,哥哥和胤雅那边兴许不怎么为难他便放行,这般早就来了,岂不是会折腾许久……”
大秦婚娶之俗中便有“障车”一项,专为新妇子家中人拦新郎官所设。
娘家人会特意在迎亲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障碍,或让新郎官作诗百首,或叫新郎官当场表演什么绝活,必定要新妇子娘家人满意遂心了才肯将他放行。
齐夫人揶揄:“哪家新郎官娶亲都会走这一遭,卿卿这就开始心疼他了?”
阮卿一张脸儿飞了片红云,即使在描画得无比精致的妆容上也十分叫人惊艳。
她没说话,在齐夫人的笑声中红着脸往外头看,已经有全福夫人在闺房与楚国公府正门的必经之路上铺好了长长一条红毡。
“怎么这般快?”念絮跟着齐夫人走过三年前阮家与齐家婚事,此时也不由惊讶,“方才还说裴大人的车队遇上了障车,如今怎么就来到咱们国公府附近,引得全福夫人们开始铺红毡了?”
红毡通常在新郎官上门迎亲的时候才会铺开,让新嫁娘踩在上面拜别父母兄弟,姐妹妯娌,直到出得府门上了花轿也不能沾上地面,取一个吉祥和美的寓意。
阮卿看着屋外那条长长的红毡,嘴角带了笑意:“许是哥哥一时转不过筋来,与瑾瑜比了文试?”
齐夫人摇摇头:“纵使承安平日里头木了些,也不至于如此……”
从雪与念絮也深以为然,皇城里头上到圣人天家下到寻常百姓,无人不知裴瑾瑜进士及第时年仅十五,大秦能与他比文试的一只手都数得尽。
阮承安身为武将,怎么会与裴瑾瑜比文试?
阮卿也是坐不住了,索性提起长长丝帛与拂地衣摆走到房门,华贵的大袖宽袍云一样滑过光滑的地面,她站在房门前笑了笑,外头已有那个设障车而不成的哥哥阮承安和挚友池胤雅来了。
“卿卿,来盖上盖头吧。”
阮卿点点头,微微弯下腰,齐夫人接过念絮手上的托盘,将那一张柔软如云的半通明丝织盖在了她的钗冠上。
阮卿只感到面前蒙上了一片朦胧的红色,视线受了阻碍,只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缀着东珠,绣着吉祥云纹的绣鞋。
两个丫鬟打开了檀木雕花房门,外头点着的灯笼将这一方角落照得透亮,阮卿嗅到了清晨微凉的风,心头一阵怦怦的跳动。她被齐夫人牵着,左侧是哥哥阮承安,右后侧听到了池胤雅欢快的声音,
阮卿在众人簇拥下一步步往外头走,宾客们都聚集在了阮家宗祠,她在嫂嫂的带领下拜别了父母排位,脚下是一如既往的红毡,阮卿一路顺着它走过各个仪式,终于踏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