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疲倦、失落一层层泛上来,无力自拔。
被风吹得近乎僵硬的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很快变得更加寒冷。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竭力在脑海中搜索他的去向,却还是一无所获。
夜更加浓黑,稠得似是黑洞,能将人影吞噬,佳南终于转身,麻木地往回走。
转过了那条小径,小镇上的灯都关了,一丝人影也无,她似是孤魂野鬼,独自在这里飘荡。
忽然有人伸出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相触的肌肤温热而熟悉,甚至空气中都带着浅浅的、他的味道,佳南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人影。
他的脸色半暗,轮廓比起往日更加消瘦清隽,深邃黝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要将她吞噬进去。
“你……”她的声音蓦然间哑了,这一刻,所有的软弱重新回来,她不是受尽伤害而奋力反抗的许佳南,不是一个四岁小女孩的母亲,她什么都不是,只是初认识陈绥宁的小囡,满心只剩委屈,“你……一直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叫我?”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明亮的双目中竟也有一丝彷徨:“我也害怕……小囡,你不转过身,我不敢……怕那个人,到底不是你。”
“是我。”她终于哭出声,“是我。”
他终于放心大笑,将她拢在怀里,轻吻在她的发梢:“我在想……你究竟会不会来,会不会找到这里。”
她呜咽着低声哭泣,肩膀轻轻耸动间,仿佛小小的动物。
陈绥宁抱着她,原本有那么多话想要告诉她,告诉她这些年的悔恨,告诉她对津津的爱和思念,可最终,他只是微微笑着,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唇间,简短地说:“谢谢你。”
她在泪眼迷蒙间抬眼看他。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他的声线温柔而专注:“你知道吗……原本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生的等待。”
Special Episode 番外 时光渐逝
很久之前,我就明白,爸爸和妈妈之间有什么事瞒着我。
因为很奇怪,以我这样出众的记忆力,竟然想不起在四岁之前,爸爸是什么样的。
每每我问起这个,妈妈总是笑着转开目光,并不回答;而爸爸,亦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我的目光却愈发柔和。
直到有一次,我忍不住猜测:“爸爸,我是你亲生的吗?”
那时我才九岁,爸爸抱起我,一点都不生气:“如果不是的话,津津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爸爸吗?”
我转转眼珠:“那就要看妈妈的魅力了。”
忽然想起这些,是因为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只有爸爸一个人赶过来了,妈妈是很想来的,只是身体不大好,爸爸一定不让她坐长途飞机。
在我的印象里,自从四岁那年,爸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今天穿的衣服是爸爸帮我决定的,尽管平时他从不插手我的生活以及各种决定,可是对我来说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希望他也能有参与感。
爸爸老远带了他最信任的裁缝来,帮我量体裁衣。最后选定的是浅蓝色的布料,那种颜色,令我想起地中海上空的颜色,宁静柔和,却又光彩夺目。试衣的时候,爸爸赞许地看着我:“真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爸爸,那是我漂亮,还是妈妈年轻的时候漂亮呢?”我笑嘻嘻地问。
爸爸摸摸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漂亮。”
其实我知道,爸爸是口是心非。他每次那样专注地看着妈妈,我就知道,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妈妈一个人,连我也不例外。
“爸爸,你到了吗?”我在后台等着发言,从帷幕间能看到草坪上坐满了人,爸爸应该也在其中吧。
爸爸的声音让我觉得安心:“到了。上台记得往左首边看。”
我“哦”了一声,挂上电话,接引的学生匆匆跑来:“Jill,到你了。”
我整理了衣服,跟着他走出后台,蓦然间见到蓝天和草地,以及一顶顶如同百合花般的帐篷,令我觉得这个世界这样美好。
目光小心地挪移到左首边,爸爸果然坐在那边,今天他亦是正装,一丝不苟的西装、马甲、衬衣,甚至胸口微微露出的那方手帕,无不得体妥帖。时光大约只是在爸爸的鬓角上稍稍染上了白色,可是他却还是那样从容,那样清贵。
有句话叫作,世上最好的那个男人,已经娶了你的妈妈了。
我深以为然。
假若我以他为摹本找男朋友,这个世界应该会让我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