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鹤禁遗事 > 正文 分卷阅读5
    ”

    “说什么来世长伴?”陆延亭干咽几下,“这一世就可以。”

    陆音眉但笑不语。

    手里始终攥着一样东西,陆延亭发现后顺了过来。

    “这是什么?”他低头望,又旋即失语。

    是张锦帕,绣脚精致,能辨清出自她之手。

    白底上绣着一句话——“天下入梦来。”

    未细看,陆音眉抬手抢了回去,“还没绣好呢。总觉得还应当再补几句。”

    “不用补了。”他哑声道。

    手被他包握住,帕在手中,掌心掌背生起一团火。

    “我很喜欢。”陆延亭抬头,直勾勾看着她。

    “好喜欢……”

    *

    正月初五,又落起皑皑白雪,天地一派荒凉。

    陆音眉起卧梳妆后即按旧例坐到檐下,将佛经搭在腿上,默诵间时不时抬头静视门前寒雪,静视紧掩在寒雪之外的阁门。

    晨鼓余韵中,西城门上兵卒严守,陆延亭与房明松站在城头。

    门下,上千扶风郡幸存的逃民拥堵在城门外,风雪载途,苍白碎屑形同纸钱漫洒在天地间,隐没在哀哀哭声里,好似一场举国丧葬。

    房明松撅起嘴,对着骑在臂上的鹰隼逗了一逗。

    片刻后他扭头问陆延亭:“逃民要进都城,儿当如何啊?”

    陆延亭抿唇,一身玄青被覆成雪白。

    把守城门的将士横戈倒向逃民,肩踵相接站成一道肉身防线。然而逃民人多势众,这道防线眼瞧着就要被冲破。城门被人浪凿击着,一声响过一声,直撼动到天际尽头。

    这场疫病非同寻常的凶恶,像一场业火蚕食着扶风郡。无药可治,接触者极难幸免。

    陆延亭望着城下,有白首黄童,也有弱骨妊妇。

    所有人都仰起了头,满面惧色央求地看着他,仿佛当他是佛祖,双掌合十频频乞拜。

    房明松挂着笑,懒散散再次催问:“还在犹豫?城门要破了。”

    陆延亭自胸臆深呼口气,道:“不能再有人死了。”

    “嗯……”房明松拖着音调,当是应和。

    “放他们进来,会殃及都城、殃及皇宫。”

    甚至殃及整个文朝。

    房明松眯着眼皮将脸贴在鹰隼背上,“那要怎么做呢?”

    陆延亭掐掐手心,闭目后睁开。

    “屠城罢。”

    倏尔风卷残云,粉雪狂舞。

    哭声中房明松畅怀大笑,手臂一抬,鹰隼振翅飞起,在逃民头顶盘旋。

    “太子有令,为保我朝社稷,应斩除疫病祸根,屠扶风郡。”

    房明松微哑的嗓音随阴风飘散,尤其可怖。

    当即城下怨声更起。

    “昏庸无能!”

    “文朝要亡,文朝要亡!”

    陆延亭漠然听了半晌,抬臂一拂袖,□□在墙沿架起,旋即万镞齐发。

    云开,曙光渐次悠然高过灵山顶,陆延亭转身下了城楼。

    灵山座下佛光寺内,响起弥弥嗡嗡的超度经声。

    念佛一声,罪灭河沙。

    天亮了。

    折回东宫内,陆延亭立刻沐浴更衣,又差人打来两桶水,一遍跟一遍不停搓洗双手。事毕后方始赶往迦南阁。

    到的时候,白茫茫雪地中,陆音眉已在井边捏筑了好几只矮雪人。

    陆延亭故意不出声,等在一旁含笑看了许久。

    恐怕这一辈子,他唯有在她这里才能找到安宁。

    分明心里晓得,陆延亭还是开口问道:“眉儿在做什么?”

    陆音眉闻声惊喜扭头,笑道:“我在捏小人。”

    “捏什么小人?”陆延亭凑近,蹲到她身旁。新换的锦袍就这么席在雪地上,也不怕湿、不怕脏,反倒是把袖子再度抬起,将她裹罩得严严实实。

    “捏皇兄。”指尖点向一只高些的,又指向一只矮些的,“还有我。”

    睫毛轻颤,落了碎雪在上头,陆延亭勾指替她扫开。

    陆音眉嘻嘻地笑,“该上朝了,眉儿手里带着笏板面君,向您奏事议政。”

    说着她双掌相抱,欠身低头,仿得有板有调。

    陆延亭笑开,刮刮她鼻梁道:“鬼机灵。”

    收敛笑意,陆音眉忽然皱了皱眉,忧心忡忡道:“方才我念佛经,有一下子经文被吹跑了,怎么追也追不回来。吓死我了。”

    “吓什么?”陆延亭心一宕,然而面上还是带着笑。

    “怕皇兄出事。”

    “不会。”

    陆延亭将她紧搂住。

    远望穹顶,雪仍在下。

    好似从这里能听见佛光寺里的悲声,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

    *

    崇化二十二年初,胶东王延炜暴毙于思齐殿,谥曰“密”。

    扶风郡民疫尤甚,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