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像是璀璨不夜城布景中的一块污渍。
冉染凝望着夜色,秦弦倚在安全出口的门框上,凝望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连老城区最曲折幽长的巷子角落里都晕染了墨色。
“吱嘎”
老旧的安全门发出嘶哑的呼喊,冉染没想到此刻天台上还有别人,意识回笼,她猛地转过身去,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抱着手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
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秦弦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茫然。回头的一刹那,一颗泪滴恰好落下。像一条涓涓细流书写于荒野戈壁,漫天星辰为它挑染着色,再由旷野的风推拿出粼粼波光。
然后,她快速抬起手背抹掉水的痕迹,仿佛这一切都是错觉。荒原照旧空空,只有渐渐萎缩干枯的河床证明这里曾经有清泉流淌。
“秦弦?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在这?”冉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惊讶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秦弦没有回答,只是大步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头顶:“我也经常一个人在楼顶发呆。”
他并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好像根本没看见她刚刚在流泪。其实在他冷淡疏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致温柔的心。冉染想到这里笑了笑:“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刚在楼下你跑的好像很急,我跟过来看看。”秦弦两手插着兜,跟冉染一起看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
他说的应该是她刚来那会儿,生怕错过了鉴定报告出来的时间,毫无形象地拔腿飞奔。“那你就这么一直看着我,不怕我一个想不开从这跳下去。”
秦弦转过头来看着冉染,亮晶晶的眸光透露着几分认真:“你不会。”
冉染挑着眉看向他:“那么了解我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跳?”
“不知道,就感觉吧。”秦弦轻轻摇头。
“那你感觉对了,我可惜命呢。”冉染转过身倚靠在天台的围墙上。晚风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秦弦摇了摇头。
“我是来找我爷爷的尸骨的,可惜又无功而返了。”她的鼻子和眼睛都有一些红红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笑得很好看:“我爷爷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确切的说是离家出走。是抑郁症,可是那个年代谁重视这个,都以为只是他暂时心情不好。”
冉染抿抿嘴继续说道:“这二十几年来,爷爷一直毫无音讯,因为这个,我三姑姑一直埋怨我爸。刚开始几年家里人不停地找,我爸因为这事得了抑郁症。到现在都二十几年了,其实他们心里都已经明白,人已经找不到了。”
往事如山一般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秦弦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和倾听。
冉染的声音轻得像是风中絮语:“其实人真的很脆弱,在变故和疾病面前,不堪一击。”
她转头看向眉头皱得老高的秦弦,他跟个老干部一样一脸严肃:“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妈是个话剧演员,只演配角的那种。但其实当时我没告诉你,我妈在跟我爸爸结婚之前,一直演A角。出了事以后,我妈就不得不退居二线,照顾我爸。”
这段时间以来,秦弦一直觉得他和冉染之间隔着雾一样的屏障。之前她拒绝,除了那些宣之于口的理由外,他总觉得她还有些更加晦涩难言的隐忧,那才是冉染难以敞开心扉的结症所在。
现在,这个隐忧终于揭晓谜底。
秦弦握住冉染的双肩,在她的眼睛里找寻自己的倒影,神色郑重而认真:“你之前拒绝我,是因为家里面?”
冉染没有否认,叹了口气:“秦弦,我是个怂蛋。我太害怕背负别人的一生了,也害怕别人背负我的。”
冉染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他的头发长得可真快,两周没见,竟然长了一寸。眼下青黑,眼睛里面有血丝,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冉染靠近了才发现,他的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他嘴唇蠕动,似乎是想表达什么。
冉染像是觉得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会动摇什么一样,赶紧转移话题,问起他来到医院的原因:“对了,你不是在浙西大草原拍戏吗?怎么会在这儿?”
想到来这里的原因,秦弦隆起眉峰,露出担心的神色:“小小菲生病了,我来这里陪着她。”
“小小菲生病了?生了什么病,没事吧?”想起那个眼睛圆溜溜的小姑娘,冉染不免有些担心。
“是水痘,前几天送进医院的,我听说了就连夜赶过来。”
“啊?严不严重啊?那她现在身边应该离不了人,你出来这么久了,没关系吧?我跟你过去看一看。”秦弦在她的导师高启鸿那里的心理咨询已经结束了,冉染本来以为是他来寻求心理帮助的,没想到竟然是小小菲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于文艺的一章,可能会让大家有点受不了,但是谁让我舍不得删好句子呢。唉!反正也没几个人,凑合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