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价值的社会学著作呢。“
“再说吧。”张敬怀叹息地说。
就在第二天,由张敬怀口述,冯怡笔录,写了一份张敬怀给省委并转中央的要求辞去一切职务并不再出任人大主任的报告。
过了两个星期,原来省委的单秘书长,陪着卜奎书记到了张敬怀家里。冯怡知道他们要谈工作,便回到她和保姆住的房间。
落坐之后,先是单秘书长问了张书记的饮食起居等情况,张敬怀的回答是一切都“好得很”
接着卜奎说:“张书记给省委和中央的报告,我们研究了一下,又向中央组织部打电话请示过,有几个问题,觉得还是和张书记商量一下,再听听您的意见。”
“你说吧。”
卜奎说:“先说这人大主任一职,中央的意见要和我们和您商量,认为你还是做一届人大主任的好。有你在岗,我们有什么疑难问题,找你帮助拿个主意也方便一些。……”
张敬怀打断了卜奎:“按年龄,我再过半年多就到 岗 了。再干岂不是就 超龄 了。你所说的 有什么问题找我商量 ,不是要把我推到 垂帘听政 的地步我真的累了,身体不行了,我要休息,干部离休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
我决心下了,你们谁也别再劝我了。“
卜奎最了解张敬怀的作风,他下了决心的事,是很难改变的。也不再说话了。
张敬怀又补充:“以后有什么事,也别再找我了。这一年,你们干得不错嘛。
国民经济总产值以每年百分之八点九的速度递增,比我干得好嘛“
“那是中央给的政策好。”卜奎又问“关于厉秘书的工作呢怎么安排”
“厉秘书一直要解决他的正厅级待遇,我没有解决,他对我是有意见的。我有一个原则:要官的人就是不给。秘书我是不要了。至于他工作如何安排,按什么级待遇,已经不是我的事了。”
“你报告上说,连秘书也不要了。不要个秘书怎么能行总会有些事情需要服务吧。厉秘书可以另行分配,但你还是配一个新秘书吧。”
“没有秘书怎么就不行”张敬怀的态度很坚决“天底下的人有几个有秘书的人家不是照样工作、生活、创作吗弄个秘书,没有多少事情让他干,纯粹是浪费人才”
“那……厉顺为同志的工作怎么安排”
“看看看这是你们工作中的职责,又问我”张敬怀有点生气。
卜奎不便再说什么了,停了一刻,说:“您报告上说,连汽车也不要了。这恐怕不行,出个门,社会活动,总会需要的。”
“你们要我走点路,锻炼锻炼嘛我这身体主要是让坐车惯坏的”
“这样……”卜奎不知道往下怎么说了,停了一刻“要是张书记这样安排,别的离了岗的老领导怎么办,他们的秘书、汽车、办公室……”
“别人是别人,他们对什么有兴趣,我管不着,反正这些我全不要了”
谈话在这里僵住了,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刻,张敬怀打破了沉默,说:“关于小冯的工作,我得说几句:她原来是林钢的干部,出国留学,是 停薪留职。现在回来了,得了个博士学位。现在打算让她帮我写点东西。写完东西,再由组织分配。这算我一点请求。总得有个地方给她发工资吃饭呀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就让林钢给她再发工资。如果你们认为不合适,饭,我还是管得起的。”
卜奎忙说:“这好办,这好办,让林钢恢复发工资好了。将来她的工作,也好办,一个社会学博士,留在省委都是可以的。省委第一要研究的,应该是社会。”
冯怡征得张敬怀的同意,在某一天的下午,先是和胜美在电话中约好,她只说是:去参观参观她的企业,胜美表示热烈欢迎,说:“你如果来敝公司工作,我们可以高薪聘请”
冯怡说:“我这个博士,是搞社会学的,尽是研究观念性的空东西,对你这个实业没有用的。”
胜美说:“搞经济就得懂得社会,不了解社会,也搞不好经济。你帮我发展企业文化嘛”
“咱们见面再细谈好不好”冯怡说。
“好的。见面谈。”
那天,按约定时间,冯怡到了盘古工贸实业公司。胜美知道,妈妈对冯怡有戒心,怕妈妈说些没有礼貌的话,便把妈妈打发出去了。她作为一个企业家,不能那么小肚鸡肠的。如今“关系就是财富”,这个美国留学回来的博士,在美国会有很多关系。她得好好接待。
使冯怡没有想到的是,只那座二十层大楼四周的玻璃窗,把附近的街道的房子都映亮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四根银色的门柱,两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大理石台阶,和穿着他们公司特制服装的保安,说明公司气魄之大。当冯怡到达门口的时候,胜美见她是步行来的,就问:“你怎么步行来我爸没让他的汽车送送你”
“用不着的。”冯怡说。
接着两个年轻女人行了拥抱礼。
胜美领冯怡进了大楼。一个服务小姐把她们引到电梯前,电梯门开着,又一个小姐等着。二人进了电梯,没用胜美吩咐,好像早准备好的,电梯在某层楼停下来。
“我带路吧。”胜美先下了电梯,进了她的大办公室,冯怡感到,这里比起她爸爸的办公室又阔气多了。好像她爸爸大半辈子拚命流血所得到的,让女儿一下就超过去了。
“请坐”胜美大方的一伸手,冯怡也没有客气,二人同时落座。又是没有用胜美吩咐,服务小姐端上香茶。
冯怡说:“我一看大门,就感到妹妹的企业办得这样兴旺发达,真替你高兴。”
胜美说:“你可别以为我们是借老爷子的光。我们那老爷子,当他的儿女都倒霉。别的普通人能做的,我们就不能做,怕说我们搞特殊化,在他当权的时候,我们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连我小时候生病,送医院都不让用他的汽车。怕影响他的清廉名声……”
冯怡感到,胜美一见她就对爸爸搞“大批判”,她此行可能要失败。
冯怡为张敬怀解释:“在他那个岗位,注意影响也是对的。”
胜美说:“你别替他说话,他当权时候我们没有沾他一点光,他挨批斗的时候,我们娘俩可做跟着一起倒霉现在,我们办这个企业,是靠自己的本事。老爷子根本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们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看样子,女儿一提到老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胜美往冯怡身边凑了凑,亲切地说:“冯姐,过去咱们总是吸收外资,让外国人赚中国人的钱;我现在想在外国办个企业,我们去他们那里投资,赚他们的钱。我正发愁没有个经理呢。我聘你当经理怎么样高薪,只要你开个数,我照付就是”
“我哪会搞企业你要把企业交给我,我不给你搞破产才怪呢。风险太大。”
胜美说:“要创业,就没有没风险的事。呆在屋里,怕树叶掉下来砸着脑袋,最保险,但什么事也搞不成。”
冯怡说:“妹妹是要发大财的。”
“钱,对于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主要想试一试,我这一生到底有多大能量。”
冯怡觉得应该切入正题了:“妹妹,我这此来,是奉命而来……你爸爸想请你们回去。”
胜美“噢”了一声“我不相信,他才不会要我们回去呢,几十年了,不说话不吵架,再回去吵呀”
“真的,张书记真的想请你们回去。”冯怡说。
胜美说:“我听说,他退了。退得 一丝不挂 ,是不是退下来感到寂寞,想找个人吵吵架呀”
“你想哪儿去了”
胜美说:“我们不会回去的,你也不要做这个说客了。况且我现在要出国,筹备在国外办个工厂,签证都办好了,就等着买机票呢。”
冯怡问:“你一走,国内这么个大摊子,谁替你支应呢”
“有我妈呢。”胜美说。你别看我妈在爸爸面前啥也不是,人各有优势。她老人家办企业,在公关方面是位能手。我一走,她更不能回家了。“
冯怡感到她不能再当这个说客了。换了个话题,说:“妹妹干这么大事业,是个成功者。婚姻问题不考虑考虑呀”
胜美哈哈大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这事,可遇不可求。”
胜美又是大笑:“我才不想把自己捆绑在婚姻这个战车上,让人拉着走呢。
太不自由,太烦人我觉得现在最好了谁也管不着我,连我这个可爱的妈妈也管不了我。“
冯怡说服张敬怀夫人和女儿回家团园没有成功,她告诉张敬怀结果时,张敬怀说:“我知道你这个说客是当不成的,由她们去吧。各人走各人的路,各人好自为之吧。如果她们真的回来,也难免要天天吵的。本性难移,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能改变谁呢”
冯怡从胜美那里回来的一个星期之后,胜美就拿到了去加拿大的签证。她雄心勃勃地要施展自己的才能,发展自己的事业。她带去了二百万美金,办了一个小电器工厂,并打算以此为基础,逐步扩大在在国外的事业。
第二十章 飞鸟各投林
厉顺为
他被张敬怀辞去秘书职务之后,省委分配他到一个中型企业当党委书记。厉顺为觉得虽然是平调,感到自己受到了冷遇,没有接受分配。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去了。经商又没有资本,他建立了一个“夕阳美公司”,向省里的老干部集资。
每股一千元,年利息20。说是“为老干部谋福利”。集资了八十万元。可是,不到一年,因为用人不当,赔了个净光。纪委派检查组,查了三个月,也没有查出贪污问题。厉顺为表示:要命有一条,蹲监狱他愿意,就是没有办法还那些老干部入股的钱。因为问题是用人不当和经营不善,也没有诉诸法律。这可亏了那些老干部,大半生的积蓄,打了水漂,入股者人人恨,人人叹,可是谁也没有办法。
这事一直拖着,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厉顺为的女儿实现了到美国留学的理想。三年之后得了个经济学硕士。在美国工作了一段,取得了“绿卡”。厉顺为想去探亲,如果能习惯那里的生活,他就不回来了……
盖老板
他回美国后一直没有回来。据说他卷走了几百万元。国内不少企业被骗,吃了哑叭亏,没有起诉。也是不了了之。他送给厉顺为那个“宣德炉”和其他“纪念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成了历史秘密。
胜美
过了不到一年,她从美国回来了。她办企业失败了。闹得血本无归。可是她也有所得,不是一个人,带来一蓝眼金发的洋鬼子。因为没有结婚,只能是个“准丈夫”。这个洋男人,名叫什么“麦克”。回到海天市,就住在胜美的公司里。事前,母亲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她回国前连个电话也没有打,也没有让谁去机场接她。当她站在艾荣面前向母亲介绍这个洋人时,艾荣几乎气得昏了过去。
她把这个“准丈夫”在公司里安排住下之后,才来向母亲解释,老太太叫嚷着:“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这叫怎么回事呀”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女儿说“在国外多得很”
“弄个洋鬼子,我觉得害怕,觉得丢人”
“你害什么怕他又不吃人。”
“抗美援朝时,我吃过他们的枪子儿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要丢,也是丢我的人;我不觉得丢人,你丢什么人”
“不行,不行限你一天,把他撵出去,你不撵他,我就走我就死”
这是母女第一次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从此,母女也分开了。虽然都住在一座楼里,但彼此并不来往。这个家,一分为三,不仅是“一家两制”,又是“一家两国”了。
不久胜美就又同“准丈夫”到美国去了。据说,胜美在美国生了一个男孩子,按照美国的法律,在美国本土生的孩子,自然成为美籍公民。这样,张敬怀不仅是“一家两制”张敬怀的社会主义和女儿的资本主义,又成了“一家两国”美国人和中国人。至于这个小外孙的遗传基因,是黄发碧眼,还是黑发黑瞳,没有人见过,胜美写信也没有告诉母亲。本书不敢妄拟。
吉海岩
也吉海岩也回国了。他继承了舅舅的一份遗产,是一座家用电器工厂,还有一套花园式的房子。他经营了不到一年,就觉得力不从心。他认为,自己是个学术圈里的人,或者说是对政治有兴趣。他相信,如果他继续经营企业,很快会破产的。况且他也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方式。按美国的法律,办过一切手续,把工厂、房子拍卖,带着他的舅母回国了。他将几百万美金和国内一家民营企业合资,办了一个电子设备厂。他和胜美相反,带回来一个贤妻,是个美藉华人。他这个华裔妻子,既聪明又贤惠,而且懂得经营之道。在合资公司当了一名董事。将来是赔是赚,吉海岩在所不计,由妻子“折腾”好了。
吉海岩回来的第二天,就来见张敬怀。原来他出国时,办的就是停薪留职手续。当时他告诉张书记:他会回来的,现在实践了诺言。
吉海岩先见张敬怀,算是向组织报到。张敬怀高兴地接待了他,二人深谈了很久。张敬怀说:“我已经从岗位上退下来了。现在卜奎代替了我。你应该去看看他。”
接着吉海岩先向单秘书长报过到,才去见卜奎。
二人都先后当过张敬怀的秘书,又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次他见了如今成为省委书记的卜奎,好不亲热关于吉海岩的工作,卜奎的意见是,还让他到省委政策研究室当研究员。吉海岩完全同意。卜奎说:“什么时候我去拜访 弟妹 呀,你得补我一顿喜酒呢”
吉海岩说:“我和张书记讲好了,后天晚上,在宴宾楼,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卜奎痛快答应“请不请张书记夫人”
吉海岩说:“请是要请的。我估计她知道老爷子在,是不会来的。我分别专请夫人、小保姆和厨师吧。”
过了一刻,吉海岩迟疑地问卜奎:“你,你和你那位 公主 怎么样还没有离”
卜奎痛苦地摇摇头:“不提吧,不提吧”
卜奎的婚姻
自从吉海岩从国外回来,带了一个夫人,卜奎看到他们夫妇那么如胶似漆的感情,羡慕得不得了。两位张书记的前秘书一交谈,卜奎这才又把他的离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首先是吉海岩鼓励他:“我的卜大哥呀,你的个人生活太窝囊了。过不下去,就离嘛”
卜奎说:“就我目前的岗位,怎么好上法院呢”
“你怎么了省委书记就不能上法院,就不兴离婚都到什么年代了”
卜奎又把他几次提出离婚时的情况讲了讲。
吉海岩说:“她不起诉,你起诉嘛你怎么不能当原告”
……
在吉海岩的鼓励下,卜奎又到了他的老岳父家里,因为青莲总是住在她娘家提出离婚问题。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使卜奎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位老岳丈,一见面就让卜奎下不来台。他训斥似的说:“你来干什么当了大官了,要当陈世美是不是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当了省委书记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当省级干部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哪”
老太太也数落他。此时青莲又不在家,他只好转身就走。
他又和吉海岩商量,结果是他提出了离婚诉讼。
法院院长当然知道原告和被告的身份和地位,几次登门拜望卜奎,也拜望青莲全家,企图“调解”。可是卜奎在吉海岩的鼓励下,坚决提出了离婚诉颂。法院院长多次亲身调解不成,只好开庭审理。法院院长还建议:你作为一位全省的领导人,亲自出庭不方便,我给你找个律师,由他代理好了。他也觉得法院院长说得有理。省委书记离婚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件特大新闻。再让人们在背后议论他这个“陈世美”。他实在不能忍受,
在预定开庭审理这个离婚案件的头一天晚上,法院院长来了电话,告诉卜奎:“我们发了传票,青莲表示,她自己不出庭,她也不委托代理律师。……明天开庭有问题,……是不是等我们做做工作再说。”
卜奎只好同意。他离婚的问题就无限期地拖下来了。
侯贵卿和于丽
过去人们形容品格高尚的人,有四句话:“见困难就上,见荣誉就让,见先进就学,见后进就帮”。人们背后议论这位老姑娘于科长,改成:“见困难就让,见领导就上,见利益就要,见男人就帮。”可是人家是“万能外交家”,关系多,消息灵,又不犯错误,谁也奈何不得她。
卜奎刚到林钢上任时,还没有配专职秘书时,她作为林钢办公室的秘书科长,每逢卜奎外出,她都毛遂自荐,作为秘书都跟着一起外出。经过这么两三次,卜奎已经感到这位女科长气味不对,赶忙选了一个名叫马可的秘书,以防止群众中出现可以预料的议论。这个叫马可的秘书,二十三岁,刚从大学毕业,工作态度积极认真,文笔相当好,又绝顶聪明,试用了一段,就正式定下来了。
卜奎有了正式秘书,于丽作为秘书科长“见领导就上”的策略没有奏效。不久,侯贵卿来了。以后,她和侯贵卿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本书前列面已有描写,这里不再赘叙。
问题发生在中央纪委检查组到来之后。侯贵卿的一屁股屎,一时擦不干净。
根据中央意见,调离了河山省。因为于丽声言,侯贵卿欺骗了她的感情,并且已经怀孕。这事如果闹腾出去,社会影响是很坏的。纪委有同志建议:把于丽也调出本省,在一个处级小厂当了一名副厂长。最重要的是给找了一个副部级干部的男人。此人的夫人去世了。孩子们又都独立出去了。一进门就是高干夫人,又有独门独院的小楼。一说即妥。这样把于丽也安顿住了。没有再生是非。至于以后他们的夫妻生活得是不是幸福,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张敬怀和冯怡
冯怡帮助张敬怀写回忆录。
写了一些日子,冯怡觉得张敬怀应该出去旅游一次,一是散散心,休息休息,二是以普通老百姓的身心和眼睛,看看社会生活及其变化。她的建议,张敬怀立刻就同意了。
张敬怀和冯怡商量的旅行路线:一是,回家探亲;二是到几个这几年没有去过的改革开放的大城市看看;三是,走一段张敬怀走过的长征路线;四是,到一个老根据地在抗战时掩护过张敬怀的老乡家里拜访一次。这些定下来之后,两人就讨论这次旅游以什么名义出去的问题。
他们商量的结果,一是走“公方路线”。张敬怀虽然退下了岗位,但,如果省委以组织名义写封信或者打个电话,给他要去的地区,就凭张敬怀的社会地位和革命资格,各地仍然会以很高的“规格”来接待的。那一定是:张敬怀没有动身,电话就把到达的车次和航班次通知到了,宾馆早就准备好了房间。车接车送,各地还会宴请接风。参观任何景点,都会有当地官员陪同,门票也不用自己买。
每天的行动日程,按时、分计算。这样以公家的名义出去,张敬怀得出结论:那样必然形成“饭来张口,车来就走,进门就住,沿途喝酒”的局面。和当地的官员,既不认识,更无感情上的交流,免不了无话找话的尴尬和说些“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废话。同时,人家都很忙,平白无故耽误人家的时间,叫人背后议论长短,没有意思。这样的安排,除了表面的东西,什么也看不到。最主要的是没有自由。
第二是,以个人,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旅游。这样就有很多麻烦:一是要自己站排买票,有时要提前在半夜去站排;再就是住宿,得自己去找旅馆,找不到好地方,被褥油滓巴奶的小旅店也得将就。吃饭呢也是街头巷尾,随时就餐,是不是卫生就很难说了。可是有这么多不方便,只有一个好处:有自由。你想走就走,想看就就看,你看到的,感到的都是真实的。张敬怀说:“我多年没有享受当老百姓的自由了。”张敬怀和冯怡都愿意走第二条路线。
再就是安全问题:张敬怀问冯怡:“你相信有谁会打我的黑枪吗”
“那怎么会呢”
“没有这种可能,我身体尚健,爬个坡,上个山什么的,小心一点就是了。”张敬怀说。
冯怡说:“我看咱们把小保姆带上,有两个人照顾你,无论上车下车,买票,爬山,多一个帮手,总比一个人强。”
“对的,对的。”张敬怀说“这小保姆在我们家服务,有五六年了。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作为报答,也该带她出去旅旅游。”
“就这么办吧。”冯怡说。
张敬怀说:“咱们说走就走,谁也不要告诉。不要告诉办公厅。一告诉他们,他们又要惊动公安局什么的。我现在是一个老百姓,”保卫条例“管不着我。一告诉他们,不晓得又节外生什么枝呢”
“就这么办。”冯怡说。
他们出发三天之后,办公厅来给张敬怀送文件,才发现张敬怀不在了。大门上贴了张条子:“我去看望老战友,并回家探亲。不要 兴师动众 地找我张敬怀。”
此事由办公厅主任,报告了单秘书长,单秘书长又报告了卜奎书记。卜奎紧张起来。要他们赶紧寻找,而且发了脾气。说:“张书记不告而别,出了问题,我们怎么向中央交待”
但是,他们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打听到张敬怀的去向。但是,有冯怡和保姆陪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因为张敬怀有话,他又不便告诉公安局。
过了一个半月,由冯怡和小保姆陪同,张敬怀回来了。所有见到张敬怀的人,都说他脸色红润了,身体健康了,体质增强了。冯怡和保姆也向大家介绍,张书记在井冈山爬山,一气攀登到有两千米的高峰,没有让他们搀扶。在小饭摊上吃了好多次饭,没有闹过肚子,淋过几次雨,没有患过感冒等等。
关于这次出行,张敬怀看到了光明,看到了阴暗;看到了进步,看到了落后;看到了富裕,看到了贫穷;看到了好人,看到了坏人;看到了热情,看到了冷漠;看到了阴险拦劫,看到了助人为乐……总之,这一个多月,他所看到的事物,都那么真实,那么亲切,比他作为书记到下面视察时所看到的几年都多。无论见到什么人,他和人聊天,和人争论,他说什么话,说完拉倒。他享受到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自由,如果他现在“在位”,他一定又要把自己的体会,制定一些政策或法规。可是这些感受,他连卜奎也没有告诉。他想让冯怡写在他的回忆录中。
他认为,历史的发展,自然会解决阴暗方面的问题,历史需要等待全民全党的觉悟,要提高人的道德素质,是着急不得的。张敬怀虽然成了一介平民,但冯怡一直劝他,你离开你原来那个圈子,而且平安“着陆”,应该庆祝。你丢掉了许多,可是也得到了许多。人生总不能什么都要呀
有冯怡陪着张敬怀谈天说地,他也不感到寂寞。只这一点,他得到的够多了。
关于冯怡,一直帮助张敬怀写回忆录,她没有结婚。写完回忆录后,作为一个社会学博士,到什么地方就职,也超过了本书所写的范围,就此打住吧。
韶华小传及主要作品目录
韶华,原名周玉铭,河南省滑县庄子营村一个农民的儿子;只读过四年半书。
在身量才有步枪那么高的时候,参加了八路军。当过宣传队员,连队文化教员和随军记者。土地改革下了乡,抗美援朝过了江。在转入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时期,到辽宁省的大伙房水库和清河水库,任职体验生活。新中国建立后,曾任东北文艺副主编,辽宁省委宣传部文艺处长,辽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副主席等职。
1984年在全国第四次作家会员代表大会上,被推选为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
1996年和2001年在第五次和第六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代表大会上被推选为名誉委员。现为辽宁省作家协会顾问。主要作品有:浪涛滚滚、燃烧的土地过渡年代上、下卷、三角红黄白、寻找悲壮,长篇报告文学说假话年代,短篇你要小心身边人物志巨人的故事等长篇和短篇集。
附:主要作品目录
长篇∶
燃烧的土地1956.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沧海横流1979.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浪涛滚滚1962.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过渡年代上、下卷1985.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茅盾评点本 “浪涛滚滚”1991.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三角 红黄白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1.出版
寻找悲壮1999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中篇∶
深秋1983春风
疲劳1994芒种
族长之死1994海峡
小行星会议平安无事
糊涂姑娘荒唐事1993海峡
首发式1998海峡
短篇集∶
荣誉1950.东北新华书店出版
战斗中的友谊1951.东北新华书店出版
沸腾的山谷1960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巨人的故事1961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身边人物志 1988 作家出版社出版
韶华选 1989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你要小心1981.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韶华卷当代名家新作丛书1995“海峡出版社”出版
长篇纪实报告文学说假话年代1999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记实文学做噩梦年代2000新华图书网发表电子版
散文集∶
北海道纪行1982.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随笔选集∶
谈天说地1995.群众出版社出版
长篇报告文学集∶
银河群星1995.作家出版社出版
爱国华侨企业家潘洪江1993.香港出版社出版
寓言集∶
风筝和雄鹰1982.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新聊斋夜话1995.作家出版社出版
主编策划的四卷本历史故事集腥风血雨话宫廷
其中上书舌头等被译成前苏联及东欧多国文字。
在上边和下边被译成日文。
另有多篇寓言作品被译成英文、法文。
从1999年至今,写了一系列政论性文章:回眸反腐败,体验选举,政绩也要打假话,另一种腐败,地方包庇与打击不力针贬时弊,呼吁廉政建设。分别发表在北京观察文艺报政法专刊等报刊上。
后记
这是我写的第十部长篇了。写完了,可是话还没有说完。
这二十来年,要形容我国的形势,好像一阵疾风,把门和窗子都吹开了,一阵尘烟夹杂着各种物品拥进了房子。
过了一刻,尘埃稍定,往门窗外一看,有亿万富翁,有无赖小偷,有万丈高楼,有茅草小屋,有总统选举,有议会吵架,有如水的美元,有灿烂的霓虹……五光十色,应有尽有,闹得眼花缭乱。
回头再看室内,中堂的“寿”字被吹落了,写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对联,也不知道被刮向何方。一个宋朝的古瓶被吹倒破碎了。吹进来的东西也很多:美元英镑,马克日元,大亨们的传记,桌面上的电脑,机器洋娃娃,款爷旅行家,哈巴狗和波斯猫,蚊子和苍蝇……如果分类整理一遍,得费很大功夫。
用木棍头往墙角一扒拉,吹进来还有文学艺术一类的东西,这里,我们必须细看。
其中有各种各样的主义、思潮、风格、流派。有的标明“新”,有的标明“新新”,有的标明“新新新”。有的是真“新”,有的因为没见过,对我国说是新的,对外国,则是半个或一个世纪以前的旧货。因为新,有人又好奇,便学将起来:照抄照转的,把西服改为“中山服”或者长衫马褂的,西装上衣缝上块长布作连衣裙的……反正只要“新”就好,加上一阵炒作,一时身价百倍。
等待又加冷静时,再仔细斟酌,原来那些吹进来又打着当成新旗帜的,是从旧衣服上扯下来的一块布;奶油蛋糕加上山西陈醋,怎么吃也不顺口。没有生活积累,只靠少女时期一点青春躁动作题材,写来写去的,无非是“三角”、“四角”,“五角”、“六角”的自我重复。……外国闹了一个世纪的思潮,我们在几年之内,重复走了一遍。
现在好像要想一想该怎么往下走了。
回顾这一二十年,我从来没有反对和排斥过任何新的东西,但我从来也没有受到任何“风”的吹动。我深知,作家是属于时代的,作家不可能不受自己时代、社会、个人经历和生活体验的制约。勉强去学,就“画虎不成”了。我学不了青年作家;他们也不一定学得了我,因为他们没有我们的历史磨难。我的一贯思想是:我就是我,我坚持我我们这一代人的社会经历,生活体验,人生价值,注定文艺要去“载道”,要去“载德”。怎么也改不了,怎么也“空灵”不起来。
不影响读者一点什么,你写作干什么呢
当我们想想怎么往前走时,不妨回头看看历史。历史是一部巨大而无情的筛子。它筛选着一切事物,也筛选着文学艺术。在历史上,什么文艺作品留下来了,什么东西被筛下去了,很能说明问题。在历史上凡是反映社会生活,凡是为人民呼喊,凡是关注时代和社会的,凡是推动了历史和文化发展的,这样的作品都留了来了。那些无病呻吟,个人向隅而泣,或者在形式上玩点花活儿,无论中国或外国,同样都被历史的“筛子”给筛下去了。在我国的科举制度中,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们的“八股文”,写了好几万篇吧可是,留下来几篇呢
这几年的“西风东渐”,吹进来的主要是好东西。即使有些这样那样的不良影响,也是我们必须走一遍的道路,也是我们的一部分财富。我们不必责备,也不必后悔。关着门,好像很安全,可是你什么也看不到,打开门,虽然难免有苍蝇和蚊子,但你发展了,进步了。历史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我现在想讲一讲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的写作。
文学创作,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习惯。我是比较重视结构的。动笔之前总是把“总设计”想好:每个人物从出场到归宿,每个重大事件的因果关系,故事发展的重要情节和细节……都有了成熟的想法才开始写。
这部,比起过去我写的长篇,要费劲一些。原因是我没有构思好,就打开电脑“动笔”了。
首先是我的主人公没有构思好。他是一位党的高级干部省委书记。在历次的政治运动中,他是挨过整的。没有经过这些“运动”,既不能表现他的历史,也不会形成他的性格。这个人物在晚年,重新放出了他的光辉。在改革开放中,他敢为天下先,创造了在战场上不可能创造的业绩。他的业绩,不仅在本省,在全国也产生了巨大影响。他的威信很高,尽管有人想推倒他,他泰然自若,巍然不动……他的故事该怎么发展下去呢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成就和威信也一样:他可能因为成就而骄傲了,也可能因为威信高而专断了……有许多人经得起困难和挫折的考验,可是经不起成就和威信的考验。写了一多半,我才下了决心,让他经受住了这些考验。任何领导人都是从平民来的,而且都要回到平民中去。
丢掉官职是容易的,可是丢掉官架子,恢复平民意识却不容易。我的主人公,始终没有丢掉平民意识,最后又回到平民中去,这是他自己理想和归宿。我在写作中,有作家朋友问我:“现在还有你写的这样人吗”我说“当然有,没有我就创造一个。他代表了我的理想。”
其次是题材,我这部的时间跨度很大,从“文革”</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