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商场上,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他早就连坑带蒙,十八般武艺样样上场了,“心软”,那是什么玩意儿?
可是她不同,她是他的樱姊姊,是他爱的女人,当看到那张如水的容颜时,他就又变回了少年时代的自己,充满了依恋、爱慕,哪怕恨她,却还是不能硬下心肠。
想她、念她,梦里都是她!无奈人家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驳回他的求亲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哪里还拉得下脸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他只能躲在茶楼上,远远地看看她,每天吃她煮的饭菜,以此慰藉思念之苦。
唉,酒入愁肠,愁更愁!这才叫“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啊!
云墨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满桌的账册,看不下去。
视线看向窗外,此时天已近黄昏,西边的天际布满晚霞,从最深的红到最淡的粉,如火焰、如春樱,衬映着一层层的云,如纱、如雾,柔和地浮动着,蔓延了大半个天空。
金色的太阳慢腾腾地钻进到了云里,不一会就被裹成了一个通红的大圆球,挂在那里,一点点地朝山坡坠落。
整个玉陵城都笼罩在这一片淡红色的光影里,清亮而瑰丽,彷佛一幅绝世的画卷。
与此同时,和往常一样,茶馆对面的“得味居”里,许掌柜拿出算盘,趁着晚饭前的空档,开始劈里啪啦地算起帐来。
“樱姑娘,上个月的帐目已经弄好了。”他将账本放到柜台另一边端坐着的年轻女子面前,眼里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本来上个月店里除去开支还赚了不少,可是算上那一大笔银子,反而亏了不少。”
正在俯首认真地写一封信函的樱宁,闻言抬起头接过账本,同时轻轻地颔首,“好,我知道了,先生,辛苦您了。”
“分内之事,樱姑娘妳又客气了。”许掌柜关心地问道:“夫人在蓬山可还好?我家内人总念叨着想去蓬山看看。”
“多谢杨大婶挂念,我这正跟娘亲写信呢,这个月太忙,没时间回去看她,恐怕她担心了。”
“要不把夫人从蓬山接到玉陵来?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这样的心思我几年前就动过了……”樱宁笑起来,“我娘亲跟我父亲离别时,说好了要在老家蓬山等父亲归来,这么些年,娘亲哪里都不愿意去,只一心一意在老宅里等着,生怕父亲有一天回来寻不着她。”
许掌柜感叹不已,“夫人真是难得的贤妻,独自一人养育儿女,可不就是戏文里那个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吗?”
樱宁听了这话,清丽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发自内心地微笑。
母亲终有一天会与父亲团圆的,只要能让母亲一尝夙愿,就算她吃再多的苦,又有什么要紧呢?
想到这里,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张油头粉面的脸孔来,正色瞇瞇地盯着自己……
樱宁厌恶地皱起眉,摇摇头,像赶走令人作呕的苍蝇一样,欲将那浪荡子给快速赶出脑海。
“对了,樱姑娘,那个姓贾的,这个月会不会又要来要银子?”许掌柜忽然想到什么,无比担忧地询问。
“会。”
当然会,竟然吃定了她,姓贾的怎么可能轻易放掉这么条大鱼?
许掌柜听了,又迟疑地问:“那咱们……还是按他要的数给吗?”
“嗯。”不给能怎么样呢?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真能像姓贾的说的那样,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亦是义无反顾。
许掌柜叹口气,“樱姑娘,妳真的相信那姓贾的话吗?”
“嗯,他既然能说的有鼻子有眼,只怕不是空穴来风。”他竟然能描述出父亲的相貌、年龄、口音,令她无法不信,这也是她老老实实被那姓贾的牵着鼻子走的原因。
“可是那事儿,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论真假,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当它是真的。”
许掌柜点点头,又道:“是啊,也没有别的办法,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樱宁沉默了一会,才笑道:“先生不用替我操心,哪天我撑不下去了,这得味居还是有您啊!”
许掌柜一听这话,鼻子一酸,堂堂大男人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得味居”这段时间不知道是触了什么霉头,竟然叫城中大户贾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贾仕给讹诈上了,仗着手里捏着一个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对樱姑娘大肆地勒索、敲诈,幸亏“得味居”生意一向不错,再加上最近有个从京里来的“冤大头”客人,一日三餐都要店里最精致、美味的美食,好歹才能应付那姓贾的贪得无厌。
这件事情,樱姑娘瞒着所有的人,因他管帐,所以才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知。
看起来淡然冷静,实则善良敦厚的樱姑娘,多么的不容易啊!明明自己已经焦头烂额,心急如焚,却还在宽别人的心,叫不要替她操心,这样的好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一段好姻缘,嫁一个好男子,有人疼爱,让她依靠呢?
最怕的就是那贾仕“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在打樱姑娘的主意,那可怎么是好?
许掌柜心里也是万般担心,但实在不愿意再惹樱宁烦心,赶紧转了话题,聊起了城里的新闻,以及店里那个连面都没照见的“冤大头”客人。
“姑娘,妳说城东和城西那两边的军队,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先前还指望着一起连手把乌皖好好收拾,怎么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两边反而没动静了,难道瑛王爷跟苻少将军会为了个人恩怨,将老百姓的安危丢到一旁吗?”
樱宁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兴亡于不顾,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若是这样,那名满天下的瑛王与少年英雄的苻卿,也不过是独夫民贼罢了。
许掌柜对那些“出工不出力”的“皇亲国戚”们唠叨了一阵,又指指对街的茶楼,好奇地问:“樱姑娘,妳可知那天天在茶楼里吃咱们店里饭菜的,是何方人士吗?”
闻言,一双水眸不由自主地朝对面眺望过去,唇瓣轻轻地一抿,似笑,又非笑,却不曾语。
“真是奇怪,听那小川子的口音,分明就是打京城里来的,可是问他,那小子死活不承认,说自家主子交待过,不能随便跟人透露。”
“先前听小川子抱怨,说他家主子脾气古怪着呢,看吃了这几日,咱们烧什么他吃什么,付银子也付得爽快得很,没看出哪里难伺侯呀?”
“这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这边关来吃喝玩乐,瞧这地方儿选的!”
随着许掌柜越说口水越泛滥成灾,樱宁至始至终都没开口,可是越听着,唇角的那笑意,也就越来越大了。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这时对街茶馆里的伙计走进店来,叫声“樱姑娘、许掌柜”,原来是将晌午小川子拎过去的食篮还了来。
樱宁走过去,伸出一双纤纤素手,亲自将那食篮接过,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似水的目光落到那些碗碟上。
嗯,四个主菜每一样都动过了,甚至那道“貂婵豆腐”似乎特别受人欢迎,吃了五六成的样子,唯有那几碟时令青蔬做成的小菜,动也没动。
两弯清秀的眉,淡淡地蹙了起来。
柜台后的许掌柜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樱宁的一举一动,说实话,他还从来没看见过自己这位冰雪聪颖、清丽淡然的女东家,何时会为客人的口味而如此费心的。
三年前,樱姑娘顶了这间铺子,亲自去请他这个因经营不善而倒了店的“旧主”,面对垂头丧气,家中还有白发老娘和嗷嗷待哺幼儿的他,仅是盈盈一笑,言简意赅地问他愿不愿意当店里的掌柜。
没有任何轻视的意味,也绝对不是以成功者的姿态自鸣得意,他在那妙龄少女脸上看到的,只有诚挚和平静。
彷佛这样做,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先生?”
“啊……”陷入回忆中的许掌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问:“樱姑娘还有什么交待?”
樱宁笑了笑,“今儿三三他们下学堂回来,记得要他们到田边帮我采些艾草回来,只要嫩苗儿,我要做艾粑。”
“好咧。”许掌柜赶紧点头应了。
临近清明,又到了艾草飘香的日子,玉陵城的老少都会提着篮子到田边地头采撷艾草,回家后,将艾草的嫩苗加水,用大火煮烂,再和煮熟的糯米饭混在一起,舂烂如泥,放进炒熟后拘捣碎的芝麻和砂糖拌好的馅儿,捏成一个个墨绿色的扁圆形的糍粑煮,用蒸笼蒸熟,就成了软韧甜香的艾耙。
这本是南方的食物,却被樱姑娘的一双巧手做出来,格外的叫人喜爱。
良久,许掌柜发现一个几乎觉察不到的微笑,浮现在樱姑娘唇边,清丽的脸上有着一种优雅而温柔的力量。
接着,耳边听到一句天外飞仙似的话语,从她口中轻飘飘地说出……
“还是不爱吃蔬菜,那可不行……”
咦?
第四章
既然主于脱离了“醉生梦死”的生活,摆明了要窝在小茶楼里“混吃等死”,那么,就只好……继续吃吧!
问题是,与前几日的鸡鸭鱼肉、“飞禽走兽”相比,今儿个简直是个灾难!
小川子觉得眼前主子的脸色就跟盘子里那些菜色一样,瞬间变成了翠绿。
食篮里的饭菜,与往常一样,照样是热气腾腾,散发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可是这也太过份了!
素的!
是素的!
全是素的!
每一道菜肴全是素的!
从食篮里一样样的将那些菜端出来,这次小川子打死都不敢报菜名了。
惨了!他在心里后悔莫及,怎么就偏偏忘记告诉那许掌柜,自己的主子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口味也刁得很,平生最最讨厌的,就是吃素!
主子对素菜的厌恶程度,非常令小川于记忆犹新;有一回,他与平安跟着主子出京,南下去泷州,那是“宝丰隆”在骊京城外开设的第一个分号,在路上,平安听说沿途有家寺院的斋菜远近闻名,于是屁颠屁颠地专程跑去寺院给主子弄来一顿斋饭,谁知还来不及邀功,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骂得平安,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和尚才吃素,你少爷我是和尚吗?”
“就算是和尚,也还有狗肉和尚,难道你主子连狗肉和尚都不及?”
“你既然喜欢食素,那不如出家当和尚算了,小爷也不拦你,打今儿起,你就吃一个月的素吧!”
一个月的素吃下来,平安的脸吃得犹如苦瓜,一脸菜色。
打从那时候众人就晓得了,自家这小主子,前世应是跟绿色植物们,结下过深仇大恨的!
可不是吗,小川子听府里人悄悄议论过,主子少年时有一次发神经,好端端的叫人将院子里一株名贵的桂树给砍了,还亲自放了一把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瞧瞧,这会儿都跟树结下仇了,可不是发神经,是什么?
放眼望去,眼前那一碟碟“翡翠白莲”、“清炒双花”、“香酥瓜卷”、“橘香青笋”、“白玉西柿汤”,名字好听,其实就是“莲藕”、“菜花”、“苦瓜”、“莴苣”和“西红柿”,居然吝啬到连肉末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难不成,今儿玉陵城中有大户人家做红白喜事,将鸡鸭鹅、猪牛羊这些荦腥都销罄一空了?
还是说,这分明是那“得味居”不肯抛头露面的女东家在整少爷?
“少……少爷……要不要去换、换?”小川子结结巴巴地询问,等待指示,或是一阵……训斥?
谁知……
“这是什么?”
他看到主子蹙着眉头,板着俊脸,拿起筷子指向那堆绿色食物中,最绿的那一道。
噢!天地老爷!原来没有更绿,只有最绿!连小川子都忍不住被那恐怖的色彩,刺激得大倒胃口了。
不会带有巨毒吧?那墨绿色的一陀陀圆形的团子,仅看着就吓人,谁吞得下去?
偏偏主子又发神经了,竟亲自挟过那团子,似乎是想以身试毒?
小川子猛地扑上去抱住主子的胳膊,哆哆嗦嗦地提议:“少爷……还是、还是让小的试试看,万一……”
万一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恐怕也活不了啦,不如就来个“以命护主”,至少还能留下美名万古流传。
“你?”不料云墨一点也不体会这用心良苦,眼皮抬了抬,俊脸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冷冷地哼了声,“你自己去买。”
这是樱姐姐亲手为他做的,只要是樱姐姐为他一人做的饭菜,天王老子都不能觊觎!
樱姐姐那样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日日窝在小茶楼,财大气粗且不爱吃蔬菜的京城公子哥儿就是他?
可她还是做着他喜欢吃的菜,像在他年少时,变着花样让他多吃蔬菜……
原来不管她理不理他、嫁不嫁他、喜不喜欢他,至少、至少她是关心他的。
想到这里,云墨心里一阵窝心,眼眶一热,差点就飙出男儿泪,又担心被小奴才看见太丢脸,猛地将脸埋在碗里,一顿狼吞虎咽。
“少爷,要不要紧,难不难吃?”
“老天爷呀……少爷?”
“少爷!”
小川子惊恐万状地小声唠叨着,生怕主子会突然因食物中毒倒地不起。
云墨终于被刁嘴滑舌的小奴才念得烦不胜烦,只好忍痛割爱,挑肥拣瘦地施舍了一个绿团子给他。
小川子泪流满面,硬着头皮捧起,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
第一口,外层的皮儿滑溜溜,十分弹牙黏韧;第二口,是艾草的味道,浓郁却没有苦涩;第三口,芝麻和砂糖拌好的馅儿甜而不腻,恰到好处;最后一口吃尽,艾香、米香与清油香混合成异香扑鼻,那奇异的口感足以令人回味无穷。
天!这也太好吃了!小川子觉得自己的舌头几乎都要美掉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心灵手巧到这种地步?小川子突然对“得味居”的女东家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那个从来不轻易在前厅露面的女子,总是待在后院厨房里,总是静静地做着事情,饭馆里的人都尊敬地称呼她一声“樱姑娘”,私底下都发自肺腑地夸她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菜肴,堪称一绝!
还不仅是这样咧!这向来不喜素的主子,此时此刻,竟然对那满桌的“绿”毫无惧意,埋头猛吃,生恐被人抢了去,那模样,简直与府里最受主子喜欢的小白狗儿如出一辙!
一顿风卷残云,酒足饭饱后,云墨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掀盖,瞅着被滚水冲泡得舒展开来的淡绿色叶片,浅啜一口,心满意足了!
正在这时,隔壁间,突然脚步纷杂,接着传来一阵笑声,其间还夹杂着粗鄙的话语。
本来就应该清雅幽静的地方,倏怱地被人打扰,实在是叫人不快。
云墨皱了皱眉。
“少爷,我去叫阿大赶他们走。”小川子也颇为气愤,不知道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哥儿,竟敢打扰主子。
“算了。”这茶馆他也没包下,人家做生意,开门自然是要迎客的,反正这会儿也用完了膳,云墨也懒得计较,起身便朝外走。
小川子赶紧跟上,问道:“少爷,您是要回郡守府吗?”
“我去军营。”
城外的局势,很有点……不妙,称霸一方的“乌皖”因畏惧“虎豹骑”和“苻家军”的威名,倒是收敛锋芒,安分了;谁知道,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个不知死活的“羯族”,不知是受人唆使,还是想趁乱大捞一笔。看着城中大军一动不动地缩在玉陵当乌龟,每日便在城外挑衅,扯着嗓子叫骂。
瑛王犹若不闻,按兵不动,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苻少将军这边却已然是按捺不住,若不是云墨极力阻止,早冲到城外杀了个十七八回。
既然“虎豹骑”不动,那“苻家军”亦不动,不如藉此机会休整士卒,待城外番族气衰,再出兵好了。
就是不知道那智勇兼备、多谋善断的瑛王,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出了雅座的门,刚刚走到隔壁间,云墨的脚步却骤然停了下来。
隔着门帘,有四个穿着体面、模样放浪的纨绔子弟,加上两个跟班,正在其间大放厥词。
“喂,朱兄!听说倚翠园新来的嫣然姑娘,比那醉红楼的小桃红,还要媚上几分呢!”
“真的吗,马兄,那今儿个晚上,咱们可要瞧瞧去了。”
“唉,这玉陵城虽然有“塞上江南”的美誉,但比起真正的江南可要差多了;公子我喜欢南方女子,这城中青楼女子多鄙俗、骨架又大、皮肤粗糙,哪儿像南方佳丽那般水灵?公子我啊,只要在这儿憋上三个月,一到江南,看母猪都成了貂婵!”
“哈哈……看杨兄这话说的。”
“其实呀,你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玉陵城里,也是有真正的貂婵呢!”
“哦?牛兄,此话怎讲?”
“喏,就对面“得味居”的樱姑娘,那才是真正的尤物呢!不仅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生得又美,可惜就是年纪大了点……”
“对了,听人说贾公子最近看上那樱姑娘了,还有心娶她进门呢!”
“是啊,我也不明白,那樱姑娘一向为人冷淡,从来不肯跟咱们多说一句话,怎么就被单单愿意理那贾仕呢?两人热乎着呢!说起那贾仕,除了家中有钱,无论是相貌、人品还是才学,还不如我呢,可不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吗?”
“嗳哟,快别这样讲,说不定那樱姑娘看着清高,骨子里说不定多贪财呢!要不怎么都眼看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肯定是左挑右选,想找个有钱人家嫁,贾公子虽说不学无术,可人家有钱呀,不比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开饭馆来得强,再说哪个女人不爱金龟婿呀?”
“这话没错,不过那樱姑娘。肯定是比不了醉红楼的小桃红的,贾公子怕是玩腻了小桃红,才又肖想良家妇女了。”
“此话差异,朱兄不知道,越是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女人,上了床,嘿嘿,可浪着呢!”
“没错没错,老子就想上了她,瞧那小蛮腰细的,不知道扭起来如何……”
那姓马的越说越猥琐,越说越兴奋,简直不堪入耳,不料话音还未落,就感到身后有一股莫名的杀气,接着被人狠狠地从背后踹了一脚,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来人正是云墨。
他在听到“樱姑娘”三个字时不由自主地驻足,又听到她竟与姓贾的纠缠不清,俊脸更是乌云密布,最后那姓马的那下流胚子嘴中吐出的话语,更是叫他勃然变色,铁青着脸,一扯门帘,骤然就冲了进去,抬腿就是一脚!
那朱、马、牛、杨四人着实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何人闹场,定睛一看,发现只有云墨一人,加上看上去生得斯文俊秀,又一身贵气,压根不像练家子,当下就纷纷叫骂起来了。
“妈的,敢打老子的兄弟,不想活了你?”
“你这小子他妈的是哪里冒出来的?知不知道公子我是谁?”
云墨在屋中站定,好整以暇地挡在门口,不慌不忙地开始折起袖子来,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小爷是谁,你们不配知道,总之今儿个,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说吧,是一个个儿的上,还是一起来?”
“他娘的,好大的口气!”姓朱的气得骂娘。
“操!你们还杵在那里当木头,还不快把那小子往死里打!”姓牛的回头骂跟班们。
“咱们一起来,就怕你……嘿嘿,受不住……”那姓杨的颇好男风,见云墨生得俊秀,风姿清朗,就往那歪处想去了。
“既然想死!”云墨冷冷一笑,“那就一块儿上吧!”
屋内瞬间闹腾成了一团,打斗声、叫骂声,桌椅摔落倒地、碗盘掉落破碎的声音,以及掺杂在其中的尖叫声、痛骂声……劈里啪啦、稀里哗啦,一时间好不热闹。
小川子缩在门后,看得是心惊胆跳。
他家这位小爷,几时亲手动过粗啊?先不提他的身份,仅是跟随他的阿大、阿二、阿三,别看这名字一个个取得不咋地,这可是轩辕侯府的铁血护卫,世代忠于云家,身手了得,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
打架嘛,一向是他们来,主子只要瞧瞧热闹,凭心情瞎指挥两下就成了,可这今儿个又是哪根筋不对,要亲自上阵打架?难道说刚才那“绿色盛宴”里,真的被投了毒?
“阿大……阿二……阿三……”小川子当机立断地迅速跑到楼梯口,扯开嗓门喊,“快来人啊!”
话音未落,从茶楼外就传来气势磅礴的脚步声,救兵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了。
“少爷呢?”为首的阿大最沉着。
“在里面……”小川子见来了靠山,放下心,伸手朝屋里一指,“打架。”
话音未落,阿二已经闪身进了屋,阿三却没见踪影……人家直接施展轻功,从窗户飞进屋子里了。
茶馆的老板愁眉苦脸地站在楼下,抑头观望楼上,见上面战况越发激烈,一阵鸡飞狗跳,夹杂着数声哀号和惨叫,心里头开始一面滴血,一面精打细算着战况后的损失;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那个京里来的俊秀少爷,被一个小厮拚死拚活地给拦腰拖了出来。
只见那位少爷原本迷死一票妇孺的俊脸上挂了彩,左边眼角一团瘀青,右边的嘴角还淌着血丝,更别提一身上好质地的锦袍已经变成灰色,以一敌多,应该是没占多少便宜,不爽的一张脸都是铁青。
“滚开!当心爷连你一块儿揍!”云墨还没打过瘾,不,应该说,还没消气。
“少爷,有阿大他们在,您先歇歇呀!”小川子壮着胆子,苦兮兮地劝架,“那几个人的确该打,但别脏了您的手……您先消消气……消消气呀!”
云墨满脸戾气,深深吐了口胸腔间的浊气,转身冷眼看了看屋内的惨状,掉头就走。
小川子并没说错,自己已经失去了素日引以为傲的控制力,如果再不走,必定会将那几个混帐东西给活活打死!
他不知道是因为听到那些人对樱宁的淫言秽语感到生气,还是因为他们说樱宁与姓贾的来往甚密更生气。
一时间,满心的疲倦、灰心和沮丧向他袭来……
为什么,只要是碰到与她有关的事,就会马上令他失去理智?
片刻后,在小川子的殷勤伺候下,云墨在另一间雅座换上干净的衣衫,束了发,敷了伤药,洗净了手,又擦了把脸,才慢慢腾腾地冷冷问了句:“人呢?”
哟!敢情这小爷还没消气哪!小川子赶紧道:“阿二把他们全都丢到后边巷子那里了,少爷,您要过去吗?”
“走,瞧瞧去,有几个还活着?”云墨语气阴沉。
小川子打了个激灵,少爷这回……恐怕是真生气了。
一主一仆、一前一后,慢慢腾腾地走到后巷,老远就看到,唉唷。一、二、三、四,再加上两个跟班,一个都不少,全面朝里趴在墙头呢!
一般在玉陵城里怎么也算有点家世跟地位的纨绔子弟,一个个脸肿得像猪头,不是断了腿,就是折了胳膊,还有的捂着胯下,哭天抹泪,连叫声都跟杀猪似的,却没有一个敢逃走。
“这位少爷,不,这位大爷!小的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请大爷饶了咱们!”朱、马、牛、杨四人哪受过这等皮肉之苦,一见云墨来了,立即哭爹叫娘,场面是“眼泪与鼻涕齐飞,哭声与哀号共鸣”。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看起来俊秀的公子,实在是太他妈狠了!
心狠!手辣!不要命!
打起架来,拳头只往脸上招呼,脚专朝命根子踢,俗话说“功夫高的怕不要命的”,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个个养尊处优,也不过就那两下花架子,平日只仗着人多胡作非为,何曾吃过这般苦头?若不是后来从天而降的三个彪形大汉,估计他们这会儿会更惨,有出的气却没有进的气了。
“错了?”可惜那位公子却还是不爽,不以为意地发出冷嗤声:“你们都知道错了?”
“是的是的,小的们都知道了……”众人点头如捣蒜,又是一阵发自肺腑的忏悔。
“那就好,说说看,什么地方错了?”云墨眉眼冷沉,淡淡地朝对方扫了一眼。
“小的们不该去打扰大爷的清静……”想来想去,众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公子,挤破脑袋也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
“还是错了。”
啥,错了?天啊!那究竟是哪儿惹到这位公子了?谁能跟他们说个明白话啊?
云墨微微一笑,对站立在一旁的大汉道:“阿大,咱们上回在苗疆带回来的“血虫粉”,挺有趣的,有没有带在身上?”
啥?这“血虫粉”又是什么玩意儿?
“是!”阿大一向对主子唯命是从,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云墨接过,慢悠悠地摇晃了下小瓶,以无比亲切友好的口吻道:“想必诸位不知道“血虫粉”是什么东西吧?”
朱、马、牛、杨四人一脸茫然,看着云墨脸上的笑,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
“苗人善做蛊,他们将毒蛇、鳝鱼、娱蚣、青蛙、蝎、蚯蚓、毛虫、螳螂、蚰蜒、毒蜂、蝉等这些爬虫类扔进大缸里密封起来,一年之中那些爬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只,这只爬虫吃了其它十一只以后,也就变了形态和颜色。一般来说会变成两种:一种叫做“龙蛊”,形态与龙相似,是毒蛇、娱蚣那些长爬虫类变成的;一种叫做“麒鳞蛊”,是青蛙、蜥蜴那些短体爬虫类变成的。”
一股不太妙的预感,在众人脑子里环绕,每个人的脸色都开始发白。
“这“龙蛊”易得,“麒麟蛊”就较少见了……”云墨耐心地说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知去年,我去苗寨跟苗王做生意,苗王恰好这两蛊皆得,将其一起磨成了粉,赠了一小瓶给我,说是谁不小心得罪了我,担保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儿巧了,不如就用几位来做做试验,看苗王那老头儿有没有唬弄我,说得这样玄乎……”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咚咚咚”的声响,趴在墙头的几位连声都来不及出,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成功地被吓昏过去。
“少爷……”阿大见状,低声问:“这些人如何处理?”
云墨将手里的小瓶扔回给他,拍了拍手,还弹了下衣衫,“把他们各自扔回家门口。”
阿二与阿三对视一眼,“就……这么算了?”完全不像小主子素日的作风啊!
“算了?那也太便宜这些混蛋了……”云墨冷哼了声,“这几家都是什么来头,全都给我弄清楚,另外,他们口中有个姓贾的人,尤其要查得仔细。”
“是!”诸人抱拳领命。
“另外,用来制这“血虫粉”的活材料想必会令人记忆深刻,少爷我也不能太小气了,干脆就一家送一盅去好了,叫这几个好好瞧瞧,也顺便提醒他们,时时要长记性,千万别再惹到我了。”
“是!”大家松了口气,都被刚才在茶馆一怒之下亲自上阵打架的主子,吓得有点发懵。
“记住,材料千万要选活蹦乱跳的,死掉了的虫子,可就不太好玩了……”
话音渐渐远去,忠心耿耿的下属们相互对视一眼,放心了。
这睚皆必报,绝不手软,不打无把握之仗,方才是小主子的本色嘛!
第五章
月渐西升,“得味居”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打烊了。
樱宁将店门关好,刚拿出钥匙锁门,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一扭头,一张油光满面的猥琐面孔就映入眼帘,不是那贾仕会是谁?
厌恶地朝后退了一步,樱宁与他保持距离。
“怎么?樱姑娘不高兴看到本公子?”贾仕一身绫罗绸缎,打扮得像只花孔雀般,手里摇着折扇,展着笑脸道:“公子我可是专门来瞧姑娘的呢!”
“你来有什么事?”樱宁淡淡地问,不想与这人过分纠缠。
贾仕直朝饭馆里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进屋里说吧。”说着就要往店里钻。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樱宁不肯,这姓贾的家伙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哪里会不明白。
“嘿嘿,也好。”贾仕斜着眼瞧她,道:“我最近又得到一个新消息,是跟令尊有关的。”
“什么消息?”果然不出所料,那方才还对自己横眉竖目的女子立即难掩焦虑之色,急切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不可靠?”
“急什么嘛,我来找樱姑娘你,当然是有把握的。”贾仕得意地说。
樱宁听了,越发着急地催促道:“那你快说。”
“我不是拜托那朋友帮我打探令尊的下落吗,前儿个他传信来,说是回来了,我昨儿个就专程去了趟巴丘,听他说已经有了个眉目,估计xx不离十。”
“什么眉目,是知道我爹的下落了吗?”樱宁心中怱地一阵喜出望外,她盼了这么久,打听了这么久,竟然真得能寻到父亲,怎能不叫她欢喜!
“这是自然!”贾仕大言不惭地夸口道:“我那朋友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找了好多地方才得到确切的消息……”
樱宁不愿意听他废话,打断他,“那我爹现在在何处?”
“这个嘛……”贾仕奸笑了两声,卖起关子来,“我那朋友这次可花了不少银子……”
“说吧!”樱宁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这回又要多少银子?”
“不多,一万两。”
一万两!樱宁的一颗心都凉了,这么多的银子,就算把“得味居”卖了也凑不齐啊!
“我没有那么多。”
“银子好说,樱姑娘没有,本公子有的是呀!”贾仕猥亵地一笑,又往前凑了凑。
“你什么意思?”樱宁难掩憎恶之心,一双秀眉越发皱得紧。
“嘿嘿,是这样的,我对樱姑娘倾慕已久,若是姑娘愿嫁我,马上就有现成的三万两银子当聘礼!”
樱宁闻言,心中又气又急,一双盈水的眸,怒视着贾仕,冷声训斥:“你作梦!”
“嘿嘿……”贾仕也不恼羞成怒,一双三角眼贪婪地盯着女人,琉璃般清丽的脸蛋,浓淡适中,修长合度的窈窕身子,纵然是布衣金钗,也宛如秋水伊人般,浑身散发出一股仙子般的气质,便又忍不住噎了噎口水。
“樱姑娘还是想想清楚,一万两银子呀,就算把这“得味居”卖了,也不过数百两,零头都顶不上;樱姑娘,眼下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拿出这些银两呢?”贾仕得意洋洋,被他看上的东西,又花费了这一番功夫,量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总之三天后,我带着一万两和花轿到姑娘家里接人,若是没接到新娘子,这未来岳父的死活,可就不关本公子的事了。”
贾仕说罢,见眼前的妙人儿因他的话脸色渐白,眉目间流露出一抹少见的惊慌不安,竟添了几分少见的楚楚动人,当下色心暗起!
伸手正欲去拉佳人的玉手,不料被她微一侧身避开来,一双美眸冷冰冰地瞪向他,傲然如三九霜雪,自有一种凛然不可轻视之意,又怕惹怒了佳人,贾仕便悻悻然地收回手,转念又一想,这女子三日后便是自己的了,到时候有的是手段亵玩折磨,又自鸣得意了起来,说了些讨好又暗带威胁的话,才讪笑着离去。
方才还明媚美好的夜色,突然被一团团的雾色弥漫包围,顿时天空变得灰蒙蒙,樱宁站了许久、许久……久到有几滴冰凉的雨水滴落到脸上,她才惊觉一双腿已经变得无比麻木酸痛。
她抬起头,发现空中乌云密布,雨竟已静悄悄地下了起来。
玉陵城的街头,人越发少了,显得冷冷清清,随着雨越下越大,眼前交织出一片雨帘,樱宁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所有的景色瞬间变得黯淡,看不清前方的路,不知何去何从?
纵然前方无路,亦要走下去。
她叹了口气,冒着雨朝住的屋子方向走去,脚步彷徨,既像个迷路无助的孩童,又像个被生活压抑过度而无法负荷的妇人,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三天的时间,很短,短得稍纵即逝!
第一日,樱宁将“得味居”交给了许掌柜,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强颜欢笑,说有事要出一趟远门;然后,她把弟弟们亲自送回了蓬山,住下陪伴了母亲两日,告诉母亲有了父亲的下落,看着母亲喜极而泣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第三日傍晚,她一人悄悄地回到了玉陵,在自己的小屋中,浑浑噩噩地过完了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姓贾的花轿来接人的日子了,新娘的嫁衣和所需物品,都已经被贾家派人送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搁在了床头。
凤冠珠钗、喜帕霞帔、锦帛玉缎,每一样端显富贵的对象,都像是冒着寒意,生生逼人的利刃。
她走投无路,唯有妥协。
在父亲的生死面前,樱宁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力气反抗,所有的傲气、骨气,都化成烟雾,变得一钱不值。
没有人能帮她。
姨娘、姨父的医舍,不久前遇上变故,自顾不暇,她帮不上忙,又怎好去给他们添麻烦?
至于,云墨……
不是没想过,去央求他,可是,他会帮自己吗?
在她那样严词拒绝了他之后,他怎么还可能愿意帮助她?
就凭他日日宁愿在茶馆用膳,也绝不在自己面前露面,便能看出他的意思。
所以,算了吧,何必去自取其辱?
樱宁拭去颊边滑落的泪,终于下定决心,若是能换得父亲平安回来,自己宁可……宁可赔上性命。
一夜未眠,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天空中泛起了鱼肚白,小小的庭院里,突然就涌入了许多人。
吹唢呐的、打鼓的,呜呜啦啦好不热闹,又听到一群妇孺的说话声、笑声,嘻嘻哈哈的,似乎在忙碌地收拾屋子、打扫庭院,朝梁上扎红缎,往门窗贴大红“喜”字。
其实平时除了“得味居”的人,樱宁与其它街坊来往甚少,一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她想大概是贾家叫来的人罢。
与院子里的热闹喧嚣不同,屋内是安静的,静得有如死亡,或者是绝望。
樱宁一个人坐在房内好久、好久,愁眉不展,形影相吊,身上那套明艳华贵的大红嫁衣成了最讽刺的对比。
略含愁云的目光一一扫过屋中的布置,她仔细打量着自己住了三年的屋子,或许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回到这里来了。
窗下,花梨木的桌上还放着几部书、一迭纸,砚台上搁着笔,前些天临的一帖字还未完成,大概永远也写不完了……
时节正值初夏,前天从蓬山带回来插在土瓶里的几枝玉兰花已经渐渐泛黄,失了清馨香气和水份……就像在暗喻她,暗淡无光的未来一样。
默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樱宁垂首,木然地盯着裙子上,用金丝线所绣的栩栩如生的绝艳牡丹出神。
门,在这时从外面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秀眉不自觉地暗蹙,樱宁整个人都警剔起来,脑中想起那贾仕的嘴脸,便觉得厌恶到极致,暗咬牙根,根本不愿抬起脸看那无耻之徒一眼。
脚步声近了,她的视线略向前,便看见玉色锦袍的下摆,精致地绣着妆花纹样的图案,稍稍露出一截白靴。
她心中猛然一怔,这人是……贾仕?不可能吧?
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樱姐姐要嫁人,怎么都不叫人来告知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份大礼,就算樱姐姐不喜欢我,也不必做得这般绝情。”
怎么会!
樱宁惊愕地呆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错,这哪里是贾仕的声音,这明明是……是云墨!
她飞快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像天神般从天而降的云墨。
他正闲适地站在屋子中央,俊秀非凡,两手抱臂,嘴角带着丝毫不真心的笑意,一双黑眸中却闪现着似讽、似嘲,又似妒火中烧的味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时间,樱宁脑中闪现了无数个可能,张张小嘴,却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令人绝望的境地,她能说什么?
她一直无法忘怀在郡守府里两人的对话,因此才绝了去求他的念头。
他的质问、他的嘲讽、他嘴角的不屑、他眼底的轻蔑……每一次想起,都让她的心不住地抽痛。
“世上哪有人会不爱银子呢?”
“不是有一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也许越是看起来淡泊无欲的人,越是贪求无厌,樱姐姐,你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又要退了玉家的亲事?这可是得不偿失的事,还是说对那玉家,樱姐姐也想耍什么花样?来个欲擒故纵吗?”
那些话还萦绕在耳畔,不时地溜出来刺痛着她的心。
眼圈儿渐渐泛了红,眸底也泛起泪雾,樱宁倔强地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重新低下头,不再看他。
云墨却在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素日里她从不喜艳色衣物,一身淡雅装扮,今日却穿着一身红艳艳的精致嫁衣,衬着一身冰肌玉肤,弱骨纤形,像朵绝艳的牡丹花。
乌黑的秀发被简简单单地随意梳成了髻,什么首饰也不戴,缀满珍珠和红宝石的黄金凤冠和喜帕还随意地搁在床沿,没有戴上,略为苍白的一张清丽小脸,眉目间虽显得有些憔悴,也未施胭脂,可那烟眉秋目,纤长的羽睫,端正小巧的秀鼻,朱唇榴齿,怎么看都是眸含春水、人比花娇,刺得云墨的心,妒嫉的快要发狂了!
静寂良久,他走过来,在樱宁身前站定,鼻尖萦绕着她身体发间飘来的若隐若现的淡淡香味,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那馨香尽数吸入五脏六腑。
“樱姐姐今日嫁人,这么好的日子怎么都不高兴呢?是讨厌见着我吗?要不然怎么连瞧都不瞧我一眼,难不成我长得比那獐头鼠目的贾公子还要难看,叫樱姐姐生厌?”
樱宁随他口无遮拦,始终低着头不回应。
云墨见她不肯抬头看自己,不说话,也不理人,心里就是一阵莫名的烦躁,情急愠怒,说出来的话也逐渐犀利起来,“樱姐姐怎么不理人呢?真是枉费我一片真心,不过樱姐姐真是与众不同,办个喜事也这么偷偷摸摸的,是怕人知道吗?”
骤然回神,樱宁缓缓地仰起头望着他,美颜一片恍惚,“小侯爷……怎么会到这里来?”
“樱姐姐不请我,我便不能来吗?”听到她开口,云墨似才敛了火气,很随意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一张俊颜直勾勾地瞅着她,话中有话:“再说,今日这喜事,我若不来,谁还敢来?还是说樱姐姐心里盼着谁来呢?”
这话叫樱宁心中不免生疑,可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正疑惑,屋外突然传来“嘭,嘭,嘭,嘭”四声沉闷的花炮声响,接着一阵“呜哩哇啦”的奏乐声,杂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有个少年仔在外头扯着嗓子大声道:“吉时快到了!大伙儿手脚勤快些,办好了事我家少爷有重赏喽!”
樱宁的心口像是被击中一样,径直朝冰冷的深渊沉了下去,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在云墨没出现之前,她可以将无边无际的伤心和委屈隐藏在内心深处,也可以镇静得,当那个即将嫁人的女子与自己完全无关。
可是当她看到云墨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惊慌害怕。
那贾仕不学无术、作恶多端,家中妻妾成群,仗着家中有钱,在玉陵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不愿、不甘就嫁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云墨的出现,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身边男子的衣袖,抓得那么紧,仿佛再也不会松开。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云墨的心“砰砰”跳得宛如鼓捶。
“小侯爷……你能不能帮帮我?”她艰难地发出声音。
“樱姐姐要我帮忙?”云墨挑眉,黑眸凝睇着她,状似讶异地问:“上次令弟闯了祸,樱姐姐宁愿自己去受罚也不肯领我的心意,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子,难道有什么事比令弟还要重要?”
“我……我需要一万两银子救急……小侯爷……”
俊颜一片冰冷,云墨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那双琉色的眸子则在微微收缩着。
“帮你?我凭什么帮你?樱姐姐,天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对吧?”
“我可以把饭馆抵给你……等我筹到银子……”
就算贾仕逼她,她也从未想过要将“得味居”抵给他借银子,饭馆里的人都靠着这份工,养家糊口,那贾仕是个阴险小人,她不放心。
可是云墨,虽然诈了点、霸道了点、比别人的心眼多了点,品性却是好的,她始终这样认为。
云墨哪知她的想法,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我要你的饭馆做什么?”
“我……我知道先前对小侯爷言语不敬,小侯爷大人大量,还请别放在心上……”她咬着嫩唇,低声下气地说着好话。
“不敬?”他噗哧一笑,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樱姐姐对我,何时不敬过?”
她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过,哪里是什么“不敬”,根本就是“无视”!
“小侯爷要怎样处置?樱宁都答应……只要……只要你借给我银子……”她像个即将溺毙的人,垂死挣扎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任我处置?”云墨唇畔勾起近似嘲弄的浅笑。
“是。”她低低吔应了。
“这真是个诱人的条件……”他怱地倾身逼向她,“如果,我要的是樱姐姐呢?”
樱宁的脸一红,紧抿着嫩唇,缓缓地扬起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云墨亦定定地看着她,四目相接,却看不清楚彼此的真心。
俊颜上窜过躁动,他很快从床沿边站起,口气急促且嚣张:“我只要你!除了你拿自己来换,别的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会答应,还是像上次一样,冷淡地拒绝?
云墨满心都是期待。
当听到她轻轻地说了个“好”字后,她的允诺并没有使他欣喜若狂,反而眸底阴霾一片,心里疼得像是被狠狠地划了一刀。
他的真心,她不要!他要娶她做娘子,她不要!原来只要有钱,她就什么都愿意了。
他深吸口气。语气阴霾地说:“我真想看看,樱姐姐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是被铜臭熏成的黑色,还是说是,樱姐姐根本就没有心?”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她走后,他开始拼命地赚钱,他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的力量挣到很多很多的钱,待有一日他找到她后,他要用黄金打造的笼子将她锢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他!
现在她就在眼前,近到伸手可触,可是她把自己嫁了,目的仍然是为了钱!
是不是,这样就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年他带着商队去了遥远的琉球国,在一个民间集市上,看到一个十分有趣的西洋玩意儿:一个小鬼推着磨坊,若是往小鬼的钱钵里放上一枚铜板,它就会不停地推着磨,相反,不放进钱币,它根本就不会理睬你。
樱姐姐,你也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云墨又恨、又爱、又伤心,怒火使他失去了理智,一把将她从床沿边拉起,紧紧地抱在怀中,一低头,火热的唇猛地覆上她雪白的颈子,张嘴一口便咬上柔软细嫩的颈肉。
“啊!”一股剧痛由颈脖处传来,疼痛使樱宁忍不住低哼了声,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的牙齿深深地啃啮进她的肌肤里,好像吸血鬼一般地又啃又咬,随着时间慢慢地流淌,那疼过之后又变得麻木了……
樱宁虽然拚命地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那不听话的泪水,还是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的泪水使云墨心中升起一阵暴燥以及恼羞成怒。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觉得这个女人是不同的?
为什么,自己心里只能装得下她?
痴迷、眷恋、着晓般地想她、念她、寻找她!
哪怕她欺骗了自己,他都不想放开她!
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仅仅只骂了自己一秒钟,尊贵骄傲的小侯爷在暴怒的同时,心中便打定主意,既然放不下她,就用黄金打一个笼子,将她锁在自己身边,让她哪儿都去不了……
正想对她宣布自己的决定,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现在这样,会不会又在耍弄自己?
耍弄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然后再次拿着银票不声不响地消失?就像四年前一样!
顷刻之间,云墨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整个清醒过来,猛地抬起头,眸中尽是疑云。
“樱姐姐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不信她!樱宁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满心凄苦,闷闷地揪痛着,却又无法辩解,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中,盈满了泪花,晶莹的泪仍然不断地从眸子里滑落。
眼前心爱之人梨花带雨的容颜,在云墨看起来,却是动人之极!
他不再忍耐地低下头,霸道地掳获了她柔软的唇,狂野地撬开她的唇瓣和贝齿,勾缠住失措的丁香小舌,狂猛的吮吻,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屋外有脚踏声杂沓而来,听声响似乎来了不少人,却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一个敢推门进来,甚至连声儿都不敢吭,恐怕惊扰了谁。
樱宁心中却是又惊又骇,害怕外边的人会突然闯进屋子,因而不停地挣扎起来,她的动作却更加惹火了云墨,越发变本加厉,狠狠地、一遍一遍地吸吮、轻咬着她的红唇和小舌,微微的刺疼让她不禁呜咽出声,娇躯却由于这过分的亲密,不住地轻颤着。
不知道这样吻了多久,久到怀中人儿的唇都快肿起来,云墨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她娇艳欲滴的甜美唇瓣,圈在纤腰上的手由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
樱宁羞地头都不敢抬起来,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
“樱姐姐,你赢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羞赧的美颜,浓灼的气息喷洒在眼前娇人染上片片红云的芙颊上。
被他拥在怀中的樱宁身子一震,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神情不明,声音里更是有着难以辩明的意味,“我是个生意人,虽然我没觉得跟樱姐姐的这桩买卖会有多少利益,但是我还是愿意,谁让你是我的樱姐姐呢?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樱宁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极不自然,撇过脸,点了点头。
修长的指却忽然粗鲁地捉住了她纤巧的下巴,将她转过来,幽邃的眸子盯着她美丽的眼眸,冷酷地说:“但是樱姐姐若敢骗我,我一定……”
“不,我不会再骗你了!”清丽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她急急地掩了他的唇,向他保证。
他眸色又深了,被她掩住的唇顺势亲吻着她的手心,“很好,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千万不要骗我,因为后果是樱姐姐你无法承担的!”
樱宁没有抽回手,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眼眶中的晶莹,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
“再哭,就像花猫了。”云墨遂了心愿,眉头顿时舒展起来,看着她笑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再帮她戴上凤冠,最后盖上大红的喜帖,“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走了。”
“走?去哪儿?”樱宁愕然地伸手将喜帕略略掀起,露出一双不解的美眸,愣愣地瞅着还在忙活着的云墨。
云墨见她甚少流露的娇俏表情,胸腔中一柔,口中却埋怨道:“快盖上,这喜帕盖上了就只能新郎倌才能揭。”
樱宁脸一红,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将头上的喜帕放下,还是掀掉。
“我们去绿柳山庄。”他真爱看她脸红的娇模样,但还是又将喜帕重新盖好。
“那是……什么地方?”隔着喜帕,樱宁仔细想了想,印象中似乎没听说玉陵城中有这么个地方。
“我前儿个刚买的宅子,先前可不叫这个名字,那里风景还不错。”云墨嘿嘿笑了两声。
“你的宅子?”樱宁惊讶,莫非他是要在这里长住吗?
“嗯,昨天布置了一下,有些仓促,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要……怎么去呢?”樱宁想起门外的一堆人……贾家的人,他们是要在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吗?还是说他打算玩一出“抢亲”的戏码?
“当然是乘花轿,都在外面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云墨体贴地扶她起身,走到房门前,拉开门。
窄小的屋外,黑压压地站了一地的人。
最前面站着的,正是每日到“得味居”替主子打点膳食的小川子,手中捧着一大件红色衣物。
“少爷,吉时到了,您快换上喜服吧!”
“还有彩绸呢,少夫人,您拿好喽。”
“少爷,少夫人,山庄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过去拜堂呢!”
直到坐进了花轿,樱宁还是没恍过神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迎娶的人变成了他?为什么那些人要唤自己“少夫人”?还有贾仕呢,他人在哪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了轿,入了堂,拜过天地,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这个时候,樱宁才完完全全意识到,她与云墨,成了夫妻!
第六章
洞房、花烛、夜。
红色的腊烛摇曳生姿,燃烧时滴落的蜡泪如钟乳石般,将红烛团团围住,整个房间都罩上一层晃动的美丽光影。
樱宁静静地坐在喜床上,两个小丫头一边一个站着,好奇地打量着盖着喜帕的新娘子。
身着蟒袍玉带的云墨踏进屋内,抬眼望见那娇柔的身影,笑容便跃上眉头。
见他进来,小丫头们赶紧伏身行礼,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他向她踱过来,随后喜帕蓦地被挑开,眼前骤然一片光明,樱宁因这个突然,有点无法适应。
那张年轻的俊颜就近在眼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他的视线那样热烈喜悦,使樱宁本来已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樱姐姐,凤冠沉不沉?”他体贴地将沉重的凤冠也取掉了,眼底都带着笑,“你饿不饿?咱们去吃点东西,还要喝交杯酒哦。”
樱宁无言地任云墨牵着自己走到屋子中央的桌边,桌上摆着四只装有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的喜果盒子,还有一些精美的吃食。
他执起酒壶朝两只碧玉杯中注满酒,一杯递给她。
樱宁接过酒杯,问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云墨显然心情很好,眉眼弯起,“没什么事呀,是那个姓贾的不经吓,我不过是找他来问了句,是不是真心诚意地想娶你,他竟然连连否认,可见心实在不诚,这样的的人,我怎么放心樱姐姐嫁过去!”
“你把他怎么样了?”樱宁吃惊至极,谁知道他的那个“问”是如何问的,若论耍花样、玩心计,恐怕连贾仕那样的小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没怎么样啊……”云墨耸耸肩,“他自己胆子太小,生怕我在暗地里算计他,这两天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我瞧他说了要来娶樱姐姐却又不来,岂不是存心要让外人笑话樱姐姐,我的樱姐姐哪能让人笑话,他不娶,我来娶好了!”
樱宁一呆,她还指望着贾仕托人打听父亲的下落,就算不嫁给贾仕,只要自己拿一万两银子去给他,至少还会有一线希望,谁知贾仕人都不见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做?”她伤心地指责。
“樱姐姐是在怪我吗?”云墨见她满脸难掩的愁意,原本还笑着的俊颜渐渐暗淡了,眉头也慢慢拢起来,“还是说你真想嫁给那种人?他家里都有四个老婆了!”
“要嫁给谁,是我的事,不烦小侯爷操心。”樱宁的整颗心都灰了。
“嘁!”云墨眯了眯眼,发出冷嗤,“樱姐姐,你现在可是跟我拜了堂,成了亲,怎么能说这种话,多叫人伤心!别的不提,就算是为了那一万两,你也不应该后悔啊!”
樱宁咬住雪白的贝齿,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那只小巧的玉杯,苦涩不断在心底弥漫开来……
云墨说的没错,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资格反悔?
乖乖地喝过交杯酒,乖乖地吃过婆子从外面端进来的吃食,她又乖乖地被两个小丫头伺侯着到屏风后净身。
梳洗过后,小丫头们麻利地将浴桶等物收拾干净,对樱宁行了个礼:“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请早些休息吧。”
樱宁听了,清丽的脸颊上不免浮出两朵红云,小丫头们便相视一笑,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听到关门的声音,樱宁又站了一会儿,听到云墨叫她,才慢慢地从雕花屏风后走出来。
云墨已沐浴完毕,穿着柔软舒适的白棉中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她出来,眼睛顿时一亮。
她散着齐腰的长发,素着一张白净的娇颜,身上穿着宽大的亵衣,越发显得手脚纤细,腰肢不盈一握。
借着柔和的烛光,云墨目不转睛的从她娇美雪白的面孔,看至光裸白皙的玉足,忽然觉得口干舌澡。
“过来我身边,樱姐姐。”他唤着她,并且阻止她想吹灭桌上灯烛的意图,他要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任何表情和动作他都不想放过。
樱宁依言走过去,全身像面临大敌的刺猬般,充满了警觉。
“快上来,我帮你脱衣服。”云墨飞快地从床头起身。从未伺候过人的小侯爷,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
“不!”她忍不住退缩,甚至还避开他伸来的手,当看到他脸上因明显地拒绝,浮现的愠色后,又嗫嚅地道:“不用……麻烦小侯爷。”
他不快地躺回床上,语气有些赌气,“那你自己脱吧,快点,我想看你。”
樱宁僵硬地站在床边,听到他的话轻轻一颤,仍然咬着牙慢慢地解开衣物。
他有点等不及她的慢动作了,伸长手,拨掉她发间的一支玉钗,乌黑发丝如最上好的锻子一般,瞬间披散下来,发狂的覆着脸部、肩膀及凹凸有致的xx。
发丝也遮掩了羞涩至极的玉颜,以及,一直泛到耳后的红晕;当她身上只剩粉色的肚兜和亵裤,骨肉均匀,隐约兰胸,模样美丽极了,目光穿梭在她美妙的曲线上,云墨简直忘了呼吸。
小腹因xx而一阵阵刺痛,他盯着她低垂的眼帘,“樱姐姐,替我宽衣。”
长长的睫毛一颤,樱宁迟疑了一下,顺从地伸出手,解开他的中衣,她的动作轻而巧,却仍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的身体。
他生得好看,俊秀清朗,却没有一丝女子的妩媚之气,但樱宁不知道他的身体也是同样漂亮的,肤色白皙,肌理紧实,不瘦也不会过于健硕,极富线条美。
樱宁从未看过成年男子的身体,仅一眼就让她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看,这时云墨的手已经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让娇人儿整个倒在了自己怀中。
“啊……”她发出小小的惊叫声,下一秒,唇被他紧紧堵住了。
一碰到她柔软甜蜜的唇瓣,云墨的意志力就完全崩溃掉,喘息和低低的呻吟自喉间传出,无尽的饥渴和无法言喻的热焰几乎要将人燃烧殆尽。
再也无法忍耐,他如出笼的野兽,猛地将樱宁压在身下,膝盖顶开她修长的双腿,隔着亵裤一下一下地顶撞,她发出慌乱的嘤咛,自有一股撩人之态。
“樱姐姐,你真是会诱惑男人。”他盯着她清丽的小脸上布满红晕,便再也无法忍耐的扯掉她的亵裤,分开她雪白的双腿,健壮的长腰猛然挺进,炽热的昂扬如铁刃般挤进了她的身体。
“呜……”她瞪圆美眸,惊慌地看着他,扭着身子试图躲闪,不料却因厮磨引发一连串令人心跳的快感。
“对不起……樱姐姐,只让你痛这一次……”他俊颜紧绷,眼睛因xx泛红,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完,不由分说地便吻住嫩唇,猛然一记挺身,痛泣声从两人的唇齿间逸出,清丽的玉颜瞬间变得惨白……
红绫被翻波滚浪,一夜不曾好眠。
樱宁迷迷糊糊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桌上的红烛燃烧殆尽,屋中的光线却是半明半暗。
她的身上未着寸缕,腰仍被紧紧地钳住,紧紧相贴的男子xx的身体,温度竟如火炉般热烫,她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沁着汗,黏黏的很不舒服,刚嘤咛一声,还未挣扎,便被身后的人贴得更近。
云墨手上收紧,娇柔的女体被他整个霸占着。
娶樱宁为妻,是从少年时代起就存了的念头,如今这平生第一等大事被完成了,整个人兴奋至极,哪里还能睡得着?
盯着怀中正悠悠醒来的佳人,云墨笑眯了眼,动作越发温柔甜蜜。“樱姐姐……”
樱宁扭了下身子,却是满面飞红。
昨夜凌虐了娇嫩花穴一整晚的硬物,仍然深深地埋在湿滑的水穴中,甚至越来越深地向内挺入,要去撩拨羞答答的花心。
“别……”她身子又酸又痛,他昨夜第一次要她的时候,根本没有爱抚她,又硬又烫的男根就那么进入了。
她疼,他也不舒服,处子的血从两人交合处慢慢淌下,他像要证明什么似的,猛烈而狂乱,而她则疼得全身僵硬,花穴不停地收缩,咬得他窄臀摆动得更加狂肆,没多久便在她的哭泣声中时了出来。
当失神的娇躯逐渐平息,她从疼与震惊中清醒之际,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又开始不住地爱抚着她,又开始了第二次的掠夺。
现在,他怎么又……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一个起伏,云墨再次压住柔若无骨的娇躯,热情又激狂地反复吸吮她娇嫩的唇瓣,手指握住她颤动的xx,挺身完全侵入她的身体。
他等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要得够!
“啊……不……”仍觉陌生的体验是樱宁前所未有的,原来女子与男子交合,会这般难过,她痛苦地蹙着秀眉,含着男性利器的xx却越绞越紧。
“别这么咬,放松点,樱姐姐……”他既舒坦又痛苦地发出闷哼,捧住她的脸,深情地亲吻着她,辗转缠绕吮吸,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畔不住地唤着“樱姐姐”,并在她耳边低声保证,一会就不会疼了。
她闭着眼,一丝不挂的身子无力地仰躺着,大腿张得大开地抵在床褥间,早已没了力气盘上他腰身,只能任他肆意而为。
越来越激昂的节奏,像潮水一阵阵地拍打着她的身体,樱宁抑不住唇畔的娇吟,渐渐的,她开始回应他的吻,随着他的xx而晃颤。
他的舌探进她的檀口中,热烈的与她交缠,不住地缠绵,吸吮着她甜蜜的津液。
“啊!”硬实的男根杵着娇嫩的穴儿,速度不快但每一次都极深,突然,突如其来的强烈快意令她胸口一窒,细腰不由自主的弓起。
“是这里吗?”云墨的额上也覆了层薄汗,音调带着浓重的xx,在那处略硬的花壁不住轻轻地磨,重重地撞。
“啊……”她受不住,尖喊一声,弓起腰身,娇躯因快感而不住颤动,也使他再难忍xx,在紧致的花径里急速抽送。
与昨夜不同,疼,又并着说不清的麻痒席卷了全身,酸慰的快感在她小腹间累积得越来越高,白玉般的脚趾头因受不住强烈的欢愉而弯曲,全身绷得像快断掉的弦。
“樱姐姐……樱姐姐……”他低喃着,不住地唤着她,声音性感低沉得令人耳红心跳,炙热的利器伴着每一次深情地呼唤,肆意地进出着水嫩的穴儿。
“啊!”陌生的感觉令她惊慌无措,她紧紧攀住他,两具汗湿的美好身躯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直到璀璨艳丽的烟火仿佛在脑中炸开……他们一齐叫出了声!
良夜,倏怱而去。
纱窗外,曙光蔼蔼。房内的喘息和轻啼才渐渐停歇,床榻上的娇人儿靠在男子怀中,再次昏沉沉地睡去。
云墨紧紧地搂她在怀中,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怀中的佳人,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柔软滑顺的长发,慢悠悠顺延至床畔。
他终于得到她了,他的樱姐姐,他的女人,他唯一要的女人。
与四年前一样,只有与她在一起时,他才会觉得充实、温暖,内心充满了安宁。
她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一个梦,轻盈、绵柔,如蜜在舌上流转,其中还掺杂着思念之涩。
这样的滋味,他甘之如饴。
也许旁人会道:有什么忘不掉的呢?那只是没有遇着更好的罢了。
然而,有谁会知道,在他心目中,那个最好的就是她。
那么又有谁,能替代呢?
日薄西山,黑暗将白昼吞食。
是夜,玉陵城郡守的府宅内异常热闹,张灯结彩,宾客迎门,满城的百姓都知道,郡守将在今儿宴请前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瑛王爷和苻少将军啊!
这二人一个是皇亲,一个是国戚,都是少年成名,手握重兵,但凡城中稍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想挤进郡守府,见识、见识这两位皇亲国戚的真面目。
宴席上,一派和乐融融。
舞姬们和着婉转悠扬的丝竹声翩翩超舞,宾与主交谈甚欢,频频举杯畅饮,谈笑风生。
可惜,这客人跟客人之间就剑拔弩张,摆明了不对盘,苦了玉陵郡守马世清,哪个都不敢得罪,步步如履薄冰,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
坐在厅中主位上的瑛王年近三旬,一袭黑色描金锦袍,生得长身玉立、高鼻薄唇,五官十分俊雅,眉目间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尊贵,只是周身都散发着疏离的意味,气势凌厉,清冽到令人不敢逼视。
坐在左边下首的少将军苻卿,一身红衣,倨傲如火,姿容俊美,正挽着袖子跟一帮武将,喝得兴高采烈。
一个冷冽骄傲,一个热情似火,都不是好惹的王儿呀!
马世清暗叹一声,他是个善思考、爱动脑筋的官员,有事没事也常悄悄分析一下朝中形势,像玉陵城现在的处境,比起那乌皖和羯族的虎视眈眈,危机少不了几分呀!
当今天子与皇后貌合神离,但总是两夫妻,尤其是共同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瑛王!
身为当今天子皇叔的瑛王,年少英雄,这天下有一半儿是他打下来的,偏偏没当成皇帝,其间多少秘辛,无人知晓,但那份功劳高得足以让坐上龙椅的兄长备感威胁,如坐针毡,干脆让位给儿子,就让儿子跟自己的弟弟斗,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呢,肯定是皇帝亲自下旨“请”瑛王从西沂带兵来救玉陵,回头就后悔了,又不得不跟皇后如此这般地商量了一番,再下一道旨,派苻卿带兵赶来,不就怕瑛王有谋反之意?要不这赶着趟儿似地涌到偏远边关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来欣赏边关大好风光?
还有那一连数日住在郡守府,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年轻公子,又是何人呢?
马世清的目光又转向坐在苻卿旁边的年轻男子身上。
一身白袍,镶嵌着繁琐的云纹金边,墨发被玉冠竖着,俊秀的脸上,一双眉似远山,两眼又黑又亮,熠熠有神采,只见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头,一边看苻卿闹腾,嘴角轻钩,似笑非笑,那模样,似风流、似轻佻,不知要令多少女子芳心暗动。
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且不说平日里那苻卿对此人的言听计从、礼让三分,不仅郡守府让给他住,自己甘愿跑去军营练兵,私底下对这人也是嘻嘻哈哈、称兄道弟,毫无将帅之威严。
这人,明明毫无一官半职,什么都不是,浑身散发的气度和风范却不输在坐的王侯公子。
他究竟是谁?
不只马世清,席间还有不少宾客也在小声地相互打听,可惜这玉陵地属偏远,哪有人认得?
一个瑛王加上一个苻卿,就够叫人头痛的了,还有个连底都没摸清的年轻公子,这……万一乌皖未灭,自己先窝里斗起来,倒霉的还是玉陵百姓呀!
瑛王嗜杀,苻卿虽狂,但玉陵落在苻家军手中,应该比前者多几分生机,可惜传闻苻卿有猛张飞之勇,作战身先士卒,威震敌胆,却勇而无谋,哪会是瑛王的对手?马世清细细想来,心里不住叫苦。
果然,那苻卿是沉不住气的,两杯水酒下肚,就开始发难。
“王爷殿下……”只见他对上方的瑛王举举杯,半真半假地笑道:“玉陵城中如今有我苻家军驻扎,守备森严,连鸟都飞不进来,那乌皖番邦自然难有图谋,既然边关安然无事,不知您何时会率兵返回西沂?”
“乌皖气势未灭,此时撤兵,尚早。”瑛王淡淡一笑,待旁边的侍女将白玉杯中注满酒,才执杯回敬。
“王爷果然深知用兵之道,不过王爷万金之躯,怎好总待在此地犯险,不如就由下官替王爷分忧吧,”苻卿一番话说得实在动听。
可惜瑛王并不领情。
他驻守西沂,并不代表不关心国事,他一早从友人处得到消息,这少将军苻卿不像外人所说是个粗鲁武将,相反地精治用兵之道,对下属严而和,所得赏赐尽散给部属,且乐于采纳下属正确意见,故深得军心,小瞧了他,便要吃大苦头。
瑛王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展露一丝浅笑,不急不促道:“少将军此话诧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间,疆土和臣民都是当今圣上的,少将军千里迢迢率兵来此,怎是替本王分忧呢?再说,既然奉旨,便是分内事,何以推托?”
苻卿听了这冠冕堂皇的一席话,不禁冷笑一声,“分内事?只怕王爷殿下是另有所谋吧!”
“少将军这话是何意?”
“下官岂敢别有用意?王爷多心了。”
这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众人面面相觑,又都不敢插话,只有那白衣公子,笑吟吟地,看好戏看得很是带劲儿。
马世清正着急,不知道是该去劝架呢,还是先找地方避避风头;这时忽然从屋外匆匆跑进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对着瑛王等人抱拳行礼,“王爷、少将军,京中来人!”
京里来人了,这架便不能再吵下去了,只得暂时先告一段落。
原来是庞龙来了,他带来了皇帝的圣旨。
圣旨里,无非是大加赞赏双方的劳苦功高、为君分忧,解救黎民苍生于苦难等等,让瑛王先领兵回西沂去这话,倒是提也没敢提。
苻卿一听,这气是不打一处来,得了,这皇帝当得窝囊啊,还枉费自个儿在这唇枪舌剑,真是白费功夫!
同庞龙一道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位风采翩翩的富贵公子,另一个是刚因为怠忽职守、被天子摘了官帽的瑭王。
瑭王体态肥胖,最是害怕那位瑛王爷;自从瑛王领兵来到玉陵,就做了只缩头乌龟,称病躲着不见人,今儿因与庞龙有旧交,又想着这仗都快打完了,自己再不出来似乎也说不过去,便畏首畏尾地跟来了。
谁知一来,就瞧见了另一个冤家对头。
“小侯爷!你怎么在这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小侯爷?那不知是何来头的年轻人,竟是位小候爷!
第七章
哪家的小侯爷?
唉唷喂!居然是轩辕侯府的小侯爷!
轩辕侯府云家,有钱有势,说它富可敌国,亦不为过。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云小侯爷,其祖父是当今天子生母,昭文太后的同胞兄弟,是人人景仰的老侯爷。
听说云小侯爷在京城里名声不太好,京城里的两大不好惹恶名远扬:一为苻卿,二为云墨。
苻卿脾气火暴,犯起浑来六亲不认、翻脸无情;云墨性情奸诈,吝啬起来能把侯府全拆了卖银子。
瑭王就是没认清这一点,当初才会在骊京着了这云小侯爷的黑手。
瑭王胸无大志,只有个癖好,跟简国公差不多,就是喜欢收集春宫图,这一对哥俩好在朝里都是出了名,只要是过着那些珍本、孤本的,一掷千金也再所不惜。
当然瑭王最喜欢的是还将藏品收集成套,若是知道哪儿有自己缺的那一本、两本,就整天夜不能寐,想着、念着那宝贝究竟在何处:话说某日,他奉命到泷州办差,在一个叫琅嬛轩的书坊竟看到一本名为《江南销春》的春宫画册孤本,十分精美、市面少见,当即花大钱将此书收为已有,整日心花怒放地拿着鉴赏。
过了几日,他回京复命,在烟花之地巧遇简国公,两人因爱好一致,说着说着,便说到春宫图上,这一个说:“我最近得了本孤本画册,画风精致,实属难得的佳本。”另一个说:“是啊,我近来也机缘巧合有幸得了一本。”这一个一听又说:“既然都得佳作,何不拿来共赏?”另一个就点头称是:“甚好,若不是看在咱俩情如兄弟的情分上,这画是万万不舍得拿出来的!”
言必行,行必果,两人马上叫来仆人,分头回家将那千收万藏的宝贝拿来。
谁知,两人将画册一同拿出摆上桌面,竟然发现封面上一个写着《江南销春》,另一个写着《江南销夏》,内容与画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下傻了眼。
于是这个问:“不知这《销春》是在何处买的?”另一个便答:“在溯州一处叫琳琅斋的书坊买的,兄长那《销夏》可也是在琳琅斋买的?”这个摇头如货郎鼓,“非也,是在泷州的琅嬛轩买的。”
旁边伺候的几个小娇娘一听,噗嗤一声就乐了,捂着嘴直笑道:“两位爷说的这两个书坊,可不就是一家的嘛。”
“什么一家?”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眼,仍陷在云雾中。
“这琳琅斋和琅颊轩,可不都是归“宝丰隆”所有,还有咱们京城的无书阁,也是一样呢!”
还有人笑着问:“那“宝丰隆”是谁开的,两位爷应该都知道吧?”
两人当下恼羞成怒,真是无商不奸呀!该死的云墨!
两个气急败坏地揣着画卷携手到无书阁去找碴,“不是说孤品吗,怎么还有上下册?”
“两位爷,这话不对呀,怎么叫上下册呢?”伙计直叫冤枉,“这《销春》、《销夏》在市面上确确实实只有一本,绝无第二册啦,再说两本不过是名字相似,哪里是上下册呢?”
两人一听,似心满意足,却隐隐又有些不快,想着那《销春》、《销夏》竟没被自己同时拥有,实属人生一大憾事啊!
那又能怎样呢?总不能为了一本春宫画跟对方撕破脸吧,至少两人还能在一处共品,想到这,两人心照不宣地收起画册,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好死不死,那伙计竟然十分骄傲地在两人身后补了一句,“两位爷,有空多来瞧瞧呀,其实咱们这不止卖过这《销春》、《销夏》,还卖过《销秋》、《销冬》呢,都属春宫里的精品呀!”
两人闻言差点吐血,这个恨啊!回身抓着伙计追问那买《销秋》、《销冬》的是何方神圣?
“我家少爷命我们摆到架上卖了一日,见无人瞧中,便叹惜说这样的珍品,竟然没有识宝人,就不让卖了,自己拿回家收着了。”
有戏!
这下也没人顾着兄弟情分了,争先恐后地找到轩辕侯府,当着云墨的面直接喊上价了,俩人谁也不服谁,就见那价码节节飙升,最后,还是瑭王赢得头筹,用一份亲笔签的欠账单据抱走了两本画册,乐颠乐颠地回家了。
云墨原本也没想过要什么,就让瑭王先欠着;这不是刚巧来到玉陵嘛,又急着要娶老婆过门,就派人将那账单送去给窝在家装病的瑭王,索性要了瑭王在玉陵的宅子,大笔一挥,重新挂上新的区额,上书四个大字,“绿柳山庄”。
瑭王对这云小侯爷是又怕又惧,但随庞龙一道来的富贵公子却是又气又恨。
此人正是玉中石。
玉家世代从商,本是南方的商场巨擘,玉中石曾在几年前专程到骊京拉拢皇亲国戚,就是为了想将生意伸延至北方,谁知偏偏碰上了云小侯爷这个钉子!
前两年,云墨手下的“宝丰隆”就如同大鳄般将他在北方苦心经营的地盘吞个一干二净,骨头渣都不剩,这两年,“宝丰隆”更是全力向南方进军,玉家哪里是其对手,生意日渐衰落,有些分号甚至无法维持而关闭,玉家,已大不如前了。
商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战场,可玉中石却觉得那云小侯爷,明里、暗里都在打压着玉家。
玉家,到底是何时得罪了那位尊贵的小侯爷呢?玉中石思来想去,完全摸不着头脑,早就生了要去质问之心,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可惜,此时此地,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因为瑛王正与云墨寒暄着。
“小侯爷放着满京城的生意不做,怎么跑到这边关来了呢?”瑛王面带笑意,关切地问道:“不知老侯爷身体可好?”
“老侯爷身体硬朗得很,小侯的生意嘛,也还不错,王爷耳目众多,怕是什么也瞒不了王爷您吧!”云墨摆明是跟苻卿一伙的,语中带刺,不怎么好听。
可人家瑛王修养好得很,淡淡一笑,“小侯爷过奖了。”
云墨见惹不火对方,便将手中的象牙筷子一举,不偏不倚地指向面前的两盘菜肴,“这两样菜味道还不错,王爷何不尝尝?只是不知王爷素来对食物,或者事物的偏好,是喜硬,还是喜软?”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那两道菜望去,只见一盘“椒盐腰果”,一盘“如意海参”,一道香脆可口,一道软嫩清淡。
两道菜都被郡守府中的厨子做得美观精致,色香味全,瑛王是何等的聪明,云墨意有所指,他怎会不懂。
只听他不动声色地笑答:“本王脾胃欠佳,不会贪新嚼不动,不敢轻易尝试偏硬之物;亦不是八十无牙老儿,对绵软之物也不太感兴趣。”
“王爷的意思可是说自己软硬不吃?”云墨嘻笑一声,“我还以为满朝上下,只有聂中堂有此气魄,想不到王爷原来也是同道中人!”
“小侯爷误会了,本王不是不怕,是都怕。”
“怕?”云墨扬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政训中道:“为官之道,律己以廉,抚民以仁,存心以公,莅事以勤,公过不可避,私罪不可有。”本王身为臣子,以此为戒,时刻战战兢兢,怎能不怕?”
唉呀,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云墨没翻脸,苻卿却已经是兴味索然了,再也不想跟这位看似无害,其实城府极深,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嗜血王爷继续研究诸如此类扫兴的话题。
“哎!”他朝马世清招招手道:“我说马大人,这酒喝进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能不能换烈点的啊?”
“是是是!马上给少将军换城中最烈的酒。”马世清从善如流。
云墨见状好笑,一扬唇角,“马大人,不如把这曲儿也换了吧,阳春白雪固然高雅,但也挺曲高和寡的。”
“啊,是是是,小侯爷,不知您想听什么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