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科幻小说 > 白色禁区 > 正文 第25节
    秋立志扯嘴角笑:“我的三个朋友,死活要约我打麻将,干脆让他们一起来了。”

    “哦。”向昱新将信将疑,瞥他们三个人的眼神带着些许防备,“爸,去前面坐吧,婚礼待会就开始了。”他扶着秋立志的背,走向第一排座位。

    易清决等三人跟在他们身后。

    袁樱小声问娄京:“奇怪,他爸姓秋,他怎么姓向?”

    知道内情的易清决说:“他跟他母亲姓的。”

    三人穿过人群,与人群中的“服务生”擦肩而过。

    缉毒警察伪装成的服务生一怔,与同伴疑惑的眼神互相交流,心里共同的疑问:刑事科的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白泽廷也注意到易清决他们,眉头一蹙,心中疑问,今天刑警队的在这里也有行动?局里怎么没通知?他用蓝牙耳机告诉队员:“不要惊慌,还是按计划来行事。”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向易清决,故意正面从易清决身边擦过,狠撞一下他肩膀,一声咳嗽。

    易清决心中一火,转头正想质问这个服务生是不是故意的。然而只看一眼,他便立马发现这个人是白泽廷。

    疑虑也起,易清决让娄京和袁樱看住秋立志,抬步跟着白泽廷的方向去。

    来到安全的地方,白泽廷卸下伪装,望着易清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清决说:“我还想问你!”

    “我有行动。”

    “我也有行动。”

    “你有什么行动?”

    “你先说。”

    “不能说,绝密。”

    “一样。”

    白泽廷知易清决故意怄气,又不能逼着他说出真正原因,深吸一气道:“好,不管你什么行动,只要你别妨碍到我就行,我告诉你,等今天这个行动我等三年了。”

    易清决冷笑一声:“你才等三年,我这个行动等了十几年。”

    一说到十几年,白泽廷就知道,他今天的行动和那个案子有关。第三个凶手,想必是找到了。

    白泽廷心里不能说不激动,但他习惯在易清决面前表现出对这个案子,以及有关这个案子的一切无所谓的模样。

    “行,管我三年也好,你十几年也罢。反正今天,咱们的行动各不相干,谁也别妨碍谁。”丢下这句话,白泽廷转身离去。

    第五十七章

    白泽廷和易清决回到婚礼现场,是时,牧师进来,走到礼台上,对他心目中庄严伟大的耶稣神像做了个祷告。结婚仪式正要开始,众人找好位置坐下,缉毒队的警员站在离自己目标人物最近、最好控制的位置。

    结婚进行曲响起,礼堂大门打开,夏槐挽着漂亮的新娘步入礼堂,伴着隆重的乐曲缓慢地走在铺长的红毯上。

    二人进入礼堂后,服务生便将礼堂大门再度关上,怕有外人干扰,索性锁住大门。

    新娘胸前别着一朵罕见花朵,这朵花开得和新娘一样明媚,她们仿佛是共生共长的一体,生机盎然蓬勃向上。

    望着向昱新,夏楠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她认为自己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向未来的幸福生活靠近。

    夏槐脸上也挂着笑,但和夏楠比起来,这个笑没任何开心神色。

    人们想,妹妹或女儿出嫁,娘家人总是不舍的。夏槐与夏楠相依为命多年,今日亲自送妹妹出嫁,心中肯定也会有那么一点不好受。

    自然没人知道,夏槐心中的不好受不止一点,并非源自目送夏楠出嫁,而是知晓,在接下去大概两分钟时间,他与夏楠走过这个红毯,在将妹妹的手交给向昱新的那一刹那,他会亲手逮捕向昱新。

    夏楠的手注定不能交到向昱新手上,她注定无法拥有她幻想中的幸福。

    走红毯的这两分钟在夏槐心中冗长又短暂,他期望时间越慢越好,又希望眼前欺骗妹妹的恶人速速就捕。他心情复杂地活动,大脑复杂地思考。

    向昱新是欺骗夏楠感情的人,但他这个做哥哥的又何尝不是。往后夏楠回想起这一天,一定会恨他对她的利用。

    此时的夏槐并不知道,这一天,永远也无法等到了。

    伪装成服务生的缉毒警员各个神色严肃,严阵以待,只要夏槐一行动,他们立马扣住自己负责的目标人物。能否最大力度减少伤亡,成败在此一瞬。他们这次行动最关键的任务,就放在夏槐身上了。

    眼看着离向昱新越来越近,夏槐停止内心活动,他目光坚毅,思想决绝。他一定要成功捕获向昱新。

    正当离行动仅差数秒的时间,意外陡然发生!

    在礼堂角落里,忽地站出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人,一声怒喊打破隆重而严肃的气氛:“向昱新!”

    众人未及反应,只听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猝然飞向向昱新!

    “向先生小心!”坐在第一排的向昱新的贴身助理左伊,以风驰电掣之速冲过来将向昱新扑倒,子弹偏过向昱新,礼台上的牧师胸膛霎时破了个洞,鲜血从那破洞中喷出,牧师骤然倒地。

    一瞬间,慌乱的尖叫声充满整个礼堂,那人见一枪没打中,即刻前行继续s,he击逃躲的向昱新,他一边开枪一边厉声骂道:“你这个贩毒的畜生!我要你为我儿子偿命!”

    现场混乱,夏楠和夏槐被冲散,尹舜紧张地喊了声“夏槐”,第一时间跑过来护着夏槐闪到安全地方。

    缉毒队的、刑警队的,瞬间皆大讶,这个突发情况实属他们意料之外!

    慌乱中,夏槐看清了开枪人的长相。是秦非!那个儿子被毒品害死的秦非!他居然装成清洁工来复仇!

    白泽廷眼见目标人物夹在混乱的人群就要离开现场,一个指令不过大脑便下达:“快行动!”

    缉毒队的警员听令,纵使已错过最佳时机,也即刻冲往锁定的目标人物!

    贩毒团伙中见几个服务生卸下伪装,当即惊觉:“妈的有条子!”

    老疤、竿子、烂眼、广姐,纷纷掏出枪s,he向冲向他们的警察!

    易清决、袁樱、娄京见几个嫌疑人掏枪,亦立即持枪上阵。

    一场激烈的枪战发生在瞬间,局势彻底失去控制!刺耳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枪弹胡s,he声夹杂其中,电光石火之间,已有十数个无辜人中枪倒地,神像被染上一片又一片滚烫的血液。

    有些人跑到礼堂大门,拼命地撞门想出去,然而门已被服务生紧锁,怎么都打不开。关门的服务生已然中枪身亡,无法再开启这扇逃生的大门。礼堂后的小门亦被紧锁着,无法撞破,人群绝望地嘶嚎,偌大的礼堂此时竟无处可躲!

    “夏楠!夏楠!”被尹舜护着的夏槐紧张妹妹,拼命想再冲进危险区。

    而此时的夏楠已经跑到向昱新身边,跟向昱新一起躲在左伊身后,让左伊护着。

    缉毒队的两个同事分别中枪受伤,比起不愿滥伤无辜的警察,这些贩毒人员完全不顾无辜人的死活,他们只管开枪扫s,he,只要能逃出生天,现场死了谁他们都无所谓!

    贩毒人员四散开来,从不同方向s,he击两队警察。

    缉毒警员没了两个,白泽廷大腿中了两枪,血流不止,只得退到柱子后隐蔽。

    两方各有受伤的人,皆元气大伤,受伤的人全暂时藏匿,未中枪的警员则依旧在和强悍的匪徒战斗。

    秦非跟左伊的对战依然在继续,左伊两枪s,he在秦非的肩膀上,秦非忍着剧痛将那两枪回敬回去。现场实在太过混乱,他们的枪法在被干扰下分不清谁上谁下,只知某个瞬间,秦非一枪打在左伊的心脏,左伊轰然倒下。

    秦非眼见除掉障碍,立即枪口对准向昱新,正要一枪开去!不料这时,又有陌生枪响加入激战,秦非的两条腿霎时各中一枪,他痛叫一声跪在地上,朝他开枪的人,正是被夹在人群中的秋立志教授!

    娄京见他们看管的犯人拿出攻击性武器,立即上去准备制服秋立志。

    易清决左手中枪,咬下衣服上一块布也退到柱子后给自己包扎。伤口包扎完毕,他扭头见白泽廷满头大汗,嘴唇苍白,喘着气,大腿的血汩汩从枪洞口流出。

    易清决迅速脱下白泽廷身上的服务生外套,将外套撕成布条,绑在白泽廷中枪的大腿上,勉强止住他的血。

    喘够了两口气,白泽廷望着易清决,说:“打配合。”

    “行。”

    话音一落,二人即刻冲出去,仿佛找回以前在刑警队一同执行任务的感觉,俩人一前一后与四名毒贩开战。

    不一会儿,两名毒贩被易清决和白泽廷击倒,只剩换了弹药的竿子和广姐持续猖狂s,he击中。

    秦非拖着两条废腿,依然坚持爬向向昱新,他颤着手抓起掉在地上的枪,夏楠见状,立马护在向昱新身前。

    秦非枪中子弹只剩一颗,他不能再浪费这最后的复仇机会!

    被夏楠护到身后的向昱新,一只手已暗中摸在衣服下面的枪上,准备快速解决眼前这个无知狂妄的复仇者。

    “夏楠!”夏槐见妹妹毅然当向昱新的盾牌,生怕她有危险,断然推开尹舜跑出来。

    尹舜拦不住他,见不远处殉职的警察同事手中还握着枪,立即上去拿下殉职同事的枪,准备时刻保护夏槐。

    秦非这一枪终究没开出去,他望向冲出来的夏槐,嘶哑的嗓音大喊:“姓夏的小子!你不是想找杀死你表弟的人吗?我告诉你,杀死你表弟的人,就是这个混蛋的老婆!是你妹妹夏楠!”秦非咬牙切齿道,“我亲眼看见她把一个枕头从你表弟的脸上拿下来,是她!是她亲手捂死了你们的表弟!”

    听见这话的夏槐霎时如遭雷击,身边嘈杂的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住了,只剩耳畔嗡嗡作响。

    他说什么?

    捂死表弟的人,居然是夏楠?!

    不可能!夏槐当即这么想着,夏楠那一年才9岁,她怎么可能杀死他们的表弟!秦非肯定是在胡说!

    夏槐认为秦非情绪过激,胡言乱语,或者是怕复仇失败想利用他!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如同泰山崩塌,滚滚巨石砸得夏槐猝不及防。

    夏楠捡起左伊掉在地上的枪,砰砰两枪打在秦非的胸膛上。她咬着牙,面目狰狞,她的表情阳光温和不复,残暴、狠戾、y-in冷的。就像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秦非呕出鲜血,趴倒在地,手里还握着只剩一颗子弹的枪。

    夏槐呆滞在原地,身边的灾难此刻同他来说已如小事,他的j-i,ng神在夏楠冷漠地望向他时,彻底崩塌!

    毒贩的子弹不知从哪s,he来的,尹舜猛地将呆滞的夏槐往后拽,一颗子弹从尹舜脸颊擦过。尹舜左手将夏槐抱在怀里,右手开枪s,he向攻击夏槐的那个毒贩。

    竿子额头中了尹舜一枪,当场毙命!

    尹舜擦掉脸颊上留下来的血,赶忙看夏槐有没有受伤。

    娄京将秋立志和自己铐在一起,同时对战仅剩的毒贩广姐。

    向昱新拉着夏楠要跑,看秋立志被娄京控制着,顺手c,ao过婚庆蛋糕边上的银质切刀,冲上去一刀砍掉娄京的手!

    娄京没留意到突然冲来的向昱新,这一刀被砍得突然,闪不及闪。他痛声惨叫,手腕断口鲜血喷涌,断手同枪掉落在地。

    把刀扔在地上,向昱新一手拉着夏楠,一手抓着他父亲的手臂:“快走!

    第五十八章

    一场混战持续了十分钟,礼堂横尸遍地、血r_ou_模糊、一片狼藉,花朵、蛋糕、香槟、耶稣神像,无一不沾染上鲜血。

    混乱的人群没了,现场死的死,伤的伤,找到安全地方躲避的人不敢再出来。

    向昱新带着夏楠和秋立志往礼堂后的小门跑,见易清决和尹舜要追上,秋立志朝他们开了几枪将他们逼退。袁樱正在替断手的娄京止血,娄京用仅剩的一只手推着她说:“不要管我!快去抓住他们!快去!”

    向昱新远远两枪打坏小门的锁,女毒贩广姐负伤跟上,替向昱新他们打掩护。

    眼看向昱新他们就要跑出小门,白泽廷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拼命地跟上,正在这时,还剩一口气的秦非,颤巍巍地举起手枪,对准他仇人的方向,枪中最后一颗子弹飞出。

    这一枪出去,秦非最后一口气断了。

    “砰”地一声,向昱新只觉手上牵着的人蓦地步伐停顿,一声痛呻。那颗子弹,从夏楠后背,心脏的位置,直直穿过她的身体。

    雪白的婚纱沾染上鲜红之花,浸透夏楠胸前别着的花朵,生命顽强的花朵在被子弹穿过后,猝然凋谢,花零叶散。

    “夏楠!夏楠!”向昱新抱住倒下的夏楠,手捂着她的伤口,想止住那流淌不止的血。

    秋立志看夏楠肯定是不行了,他拽着向昱新的胳膊喊:“快走!”

    “我不会放下她的!”向昱新咬牙将夏楠背起,跟着秋立志和广姐从小门逃跑。

    夏楠中的那一枪,让夏槐彻底清醒。他要亲手逮捕夏楠,他要抓住向昱新!

    易清决和尹舜已追了出去,白泽廷尽管废了条腿也要追,夏槐紧随他们其后,袁樱给娄京止好血后,预估到他们的逃跑路线,从另一条道路追赶,准备拦住他们的去路。

    秋立志和广姐一路跑一路朝身后追上来的人开枪,后方人为了躲避枪击,无法追紧,双方距离一直保持着。

    向昱新背着夏楠不肯放下,夏楠伤口渗出来的血将他的西装染成一片红。一口气还悬着,她气息微弱地说:“把我放下……”

    从礼堂到走廊,再到楼梯。向昱新早跑得一身是汗,穿着厚重婚纱的夏楠对他来说无疑是累赘,但他怎么也不愿将这个累赘放下:“撑住,撑住,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恶行累累,杀人如麻的大毒枭,在此刻声音竟罕见地颤抖着。

    夏楠咳出一口血,眼泪掉下来了。她为她幻想中永远不可能到达的一天而流泪。

    本来,向昱新肯收手,她以为她也终于能放下过去,抛下一切和他一起远离这个地方。从此这里的人和事,她都不要再想,他们一定可以幸福。

    但向来不公平的老天,有时又太过公平,做错过事的人,终究会得到惩罚。太阳底下的日子对她来说,永远是一种奢望。

    她一定做错了什么。可她有什么错呢?

    表弟满月酒那天,舅舅明明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印象里从她6岁的时候,舅舅在送她去幼儿园的路上就做过这种事。以为跟舅妈结婚后他能停止这种行为,不想他还在表弟的满月酒上故态重犯。

    当年的夏楠觉得未来会碰到舅舅的每一天都将是噩梦。

    她鼓起勇气和母亲说,母亲不信她,还吼骂她。舅舅知道她向母亲告状,把她拉到偏僻的地方,狠扇了她一巴掌,还警告她下次再这样做,一定会让她和她父亲的下场一样。

    为让警告更有威慑力,舅舅还告诉她,当初他和她父亲一起去外地打工,俩人一起遭遇事故。他为了逃生拿父亲当垫脚石,所以他活了下来,父亲死了。

    夏楠在那刹那彻底崩溃。

    忙里偷闲的母亲不忘去看看小表弟睡得是否还安稳,哥哥到房间里宠溺地给小表弟盖上被子。这两个她最亲的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婴儿的父亲对他们家做了什么?

    长大后夏楠才知道,母亲其实并非不信任她,只是农村人太看重名声,谁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家丑外扬?

    那年才九岁的夏楠,能做出什么样的思考,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害怕,她恨,她想逃离,她恨不能忘记舅舅对她做过的事情,对她说过的话。她觉得自己要是能忘记,当做没事发生过就好了!

    可记忆偏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让她感受那种恐惧、绝望和憎恨。

    她走进哥哥的房间,看见躺在床上睡觉的表弟,那张和舅舅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点燃了夏楠的憎火。

    她拿起枕头捂在表弟脸上,捂了很久很久,她脑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时,表弟已经没气了。

    不到一秒,她便后悔了。表弟何其无辜,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她哭着求表弟醒来,但已经于事无补。于是她把枕头放回原位,当做没事发生过。

    村里警察来时,她有想过站出来认罪,可是她的勇气早已用光。已经用在了向母亲揭发舅舅和捂死表弟上面。她只能哭,只能躲在夏槐的怀里哭。

    庆幸的是,因为那件事情,她终于可以远离那个地方,远离令她恐惧和憎恨的舅舅。

    谁知17岁那年,她被车撞断了腿。本以为是自己恶有恶报,后来在警方那里无意间听说,开车撞她的人是舅妈的情人。这件事八成是舅妈唆使的。

    夏楠想,舅妈也是无辜的,她害死舅妈的儿子,舅妈只要了她一条腿,她无权责备和憎恨。

    舅妈却不死心。哥哥在上课的那天,舅妈来他们家大闹,骂夏楠狐狸j-i,ng。

    舅舅在家对舅妈无意中说出曾经对夏楠的举动,舅妈竟认为是夏楠自小“勾引”舅舅,非要来教训她不可。

    母亲为了保护她,被舅妈推倒,撞到头昏了过去,舅妈眼看事情要闹大,心虚地放下几句狠话,连忙跑了。

    当时哥哥不在家,她无助地守着被撞昏了的母亲,想起以前在老家经历过的事情,她还是只能哭。

    哥哥回来后,她不敢说出真相,只得瞒骗哥哥,说舅妈是因为表弟的事情来闹的。她知道哥哥会为此增加心理负担,但她仍自私地撒下这个谎。每天夜里想到这些事情,也只能自己偷偷咽下泪水。

    夏楠觉得她明明一辈子都在哭,为什么那么多人以为她很快乐?

    但她是真的快乐过的。遇见向昱新的那些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向昱新第一次追求她,说是被她的笑吸引。她拒绝了,因为她从来不喜欢笑,笑是给别人看的。她不会永远都在笑。

    向昱新第二次追求她,是因为看见她哭。他说,他想永远守护会哭的夏楠,不管夏楠曾经受过什么伤,以后都不会再让她受伤。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接受他。

    他在她深夜里哭泣时陪在她身边,在她无助抓狂地嘶吼时任她宣泄打骂,在她哭累时当她的枕靠。

    夏楠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之后某天,她得知舅妈“意外”车祸身亡,舅舅手脚被剁。细察之下,发觉是向昱新所为。那时她才知道,向昱新是贩毒团伙的老大。

    夏楠想过分手,但向昱新却说肯为了她收手。在内心一番挣扎后,她选择继续接受这段充满罪恶的恋情。向昱新是第一个给她港湾的人,她自私,贪恋这个港湾。她也是罪恶的,她无权要求他清白。

    人之将死,往事仿佛被风吹散的画纸,一页页翻篇,一页页飞入青空,远去。

    夏楠至死前一刻,也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对错究竟是怎么分的。

    “我到底有什么错……”她低声喃喃着,几个字混着她口中的鲜血,渗进向昱新心间。

    向昱新跟着秋立志已快跑到地下一楼,他喘着气说:“你没有错,夏楠。你没有做错什么……等我们出去以后,我们就走。去你想去的大加那利岛,还有……还有你想去的撒哈拉……我已经答应你收手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夏楠神志恍恍惚惚,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隐约地,她好像看见三毛描写过的大加那利岛,烈日下清凉的撒哈拉,她看见自己在沙漠上骑着骆驼,而向昱新在前面为她牵着骆驼绳。

    家门口的花出现在沙漠上,只有一株,风一吹,花叶飘离。

    她说:“花谢了——”这是她这一生行至尽头的最后一句话。

    真正的花无论开得再如何鲜艳,也会有凋谢的一天,只有假花才会永不枯萎。

    彼时的夏妈妈,依然坐在病房的阳台上,一天一天地数着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