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他们就仗着这点,晚上火急火燎把人送过来。听说这家得势没多久,见识少,一开始以为能拿捏住滕医生,谁知道偷j-i不成蚀把米。”
“老实讲,滕医生可真厉害。快四十了吧?j-i,ng力还这么充沛。”
“而且他还是单身,可惜好像要从一线退下去了,以后不一定能见着。听说有个药企想挖滕医生去工作。”
“我也听说了,那个负责人貌似长得挺漂亮,和她一比我们真是没机会……”
“不不不,滕医生对她也冷冰冰。”
“谁知道呢。”
“确实。”
“……”
后边她们还说了什么,滕宁没听清,只知道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莫测的神色。
第7章 第七章
雨夜很凉,屋里本来有些潮s-hi的闷气,将窗户推开些后便没了,也不ji-an水进来。偶尔响起雷声,感觉被罩在什么底下,又如同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模模糊糊的。滕宁闷头收拾饭盒,与刚才不同,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滕暮山。
这不是他的错,滕宁暗想。
真是拙劣的自我安慰。
滕暮山的声音正巧被惊雷吞了一些:“……下雨了。”
“我回去了。”他没在意,趁雨势尚小,在对方的注视中离开了。医院与周边灯火通明,越走远,越觉得昏暗下来,滕宁要非常小心,免得踩进坑里。伞边滴水也慢慢变急,终于在他走进地铁站后,大雨倾盘。
这时还有不少晚归的人,排在他身旁候车的女人狼狈地从包里摸出口红,即使没人注意,也仔细勾画。墙根长椅上坐着两个男人,似乎谈论着生活不易,笑容里带着过分明显的苦涩。太过勤奋的小孩将书包揽在胸前,后背s-hi透了,费劲地从后方钻到队伍里,紧跟其后的父母连忙向旁人道歉。
滕宁看见一对背着吉他的情侣,可能是街头艺人,也可能是刚结束练习的学生,黏糊糊挨在一起,十指紧扣。
从地铁站到家里那段路不长,但风太大,雨伞根本不管用,吹着水拼命往人身上飘,没一会就打s-hi了滕宁的衣服。一开门,那股温暖令他打了个寒颤,灯跟着脚步一个接一个亮起来,似乎这样就不会暴露他孤身一人的事实。
泡进热水的时候,滕宁从骨子里发出一声喟叹,忽然想起音乐室里散乱着书与谱子,忘了摆好的乐器靠着小沙发,而刚拿回来的饭盒被丢在池子里,油点漂浮在水面。可他不想整理了,突然没了出门那会浑身用不完的力气,只想发泄,连思考都停滞。
“……那个负责人貌似长得挺漂亮,和她一比我们真是没机会。”滕宁确信那两个护士说的是言千芳,原来她这么难缠,死皮赖脸。但滕暮山确实要退下来吧?年纪不小,烦心事太多,阿姨偶尔也提起临床太累太伤身体,劝他换工作。平日滕暮山似乎在关注药剂相关的新闻,书房里一大部分资料也属于这个范畴,或许他真的会去药企。
滕宁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几个词,一个叫朝夕相对,一个叫日久生情,一个叫天造地设,全都与他无关,他没资格过问。
洗得久了,滕宁手指头的皮皱起来,但他没发现,垂着头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该做什么。外头还下着大雨,屋里却很暖,尤其浴室不怎么通风,热水熏得他有点迷糊。从很久以前,滕暮山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蓄谋要追求对方,只是当初太幼稚,以为每个询问都能得到答案,反而导致了彼此针锋相对。所幸滕暮山以为他一时叛逆,在他学会更好掩饰自己后,戒心渐渐减轻。
可越是假装,那种迫切的感情越是浓烈,当妄想随着时间流逝未曾消失,滕宁觉得某个时刻自己肯定会发疯。人都是有欲望的,欲而生求,求之不得就是苦,他已经稍微尝到了滋味,却执迷不悟。弹了一下午的琴,他满脑子都是滕暮山的脸和身影——令人无所适从的灵感——所以晚上才大胆去送饭。
这场雨下得好大,滕宁恍惚间听到浴室的小窗外滴滴答答,心里像是有一团火,有些东西试图将它浇灭,它反而愈演愈烈。
回来时偶遇的情侣在地铁上肆无忌惮地亲吻对方,他连伸手触碰滕暮山,都小心翼翼,遑论将人勾引到床上。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对方情动的样子,柏拉图,其实也无妨,只要有一点点希望。
年轻男人的身体素来敏感,即使是beta,该有的欲望也一下子苏醒,滕宁俯下身,鼻尖险些碰到水面,能很清楚看到自己的眼神。他好像突然兴奋了,如果滕暮山愿意,他可以毫不犹豫展现这一面,y-in郁又暴露,那种异样的情愫从指尖流淌到灼热的器官,再逐渐膨胀,心跳也格外急促。
“舅舅……暮山……啊……”滕宁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哆嗦,后知后觉原来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快要握不住了。
他想,这下要把水弄脏了,终于浑浊的液体和不堪的思绪一同迸发。
等第二次洗干净,滕宁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那股男人都明白的石楠花味仿佛萦绕在四周,令他懊悔又激动。书房的门不知道怎么合上了,他吃了一惊,开始回忆刚才放肆发出声音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不妥,但一无所获。
滕暮山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了?浴室的隔音还好吧?应该没听见?这些问题挤在他脑海,吵个不停。滕宁深吸一口气,慌张地躲回房间,手掌按在胸口,那种剧烈的跳动几乎震疼了掌心。
雨已经停了,弯弯的月牙悬在天边,由于云层厚重,因而看得不够真切。他打开手机,随便找了个歌单,凑巧偶遇了那天在清吧听过的歌,名字是《我只属于你》,男歌手的声音低沉沙哑。滕宁听着听着,总有种听到了滕暮山声线的错觉,烦躁地爬起来,换成女声版。可这又显得过分哀怨,女人扯着喉咙唱“我不想变得无情”,倒像祈求对方不要无情一般。
接下来也是一首情歌,风格不太一样,说繁花似锦山月悠悠,爱情戴了张相似的面具,一揭开就是结束,根本没那么美好。滕宁侧身睡着,闭上眼,一只耳装着男女婉转的二重唱,一只耳盛满风雨和冷漠的月光。
另一边,滕暮山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手边堆着没看完的大量书籍,有个新课题需要他研究。然而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被摁亮,文档里始终没显示出一个字。刚才他踏入明亮的走廊,从浴室的方向确实传来水声,与零落的闷哼和低吟,若有若无。尽管他性情冷淡,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自然听得明白。
是滕宁在——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根深蒂固扎在他脑海中,今天滕宁离开的时候好像很不开心,甚至有些莫名的愤怒,滕暮山曾经见过许多次这样的表情。就像他刚得知滕宁的心思,毫不留情疏远,当时对方显得更悲伤,眼眶噙着泪却坚定地不肯落下,嘴唇被咬破了,散发出清新的橘子气味。却偏偏还要笑,好像自暴自弃一般嘶哑地喊:“没错,我喜欢自己的舅舅,我他妈就是个变态!”
作为当事人,滕暮山依稀记得他那会太过意外和震惊,拒绝得非常粗暴,更没有道歉。之后滕宁好像完全忘记这些,扮演着乖巧的外甥,一如往常亲热地挨上来。他更不会旧事重提,于是那段不愉快的时光仿佛从他们的人生里被截去了,不复存在。
但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滕宁不再是小时候辛苦跑过来,非要抱着他撒娇的小不点,也不是晚上害怕一个人所以要揽着玩偶的孩子。有时候滕暮山心情好,取下一罐糖果丢到面前,他就高兴地掏出一粒含在嘴里,珍惜地咂到完全融化,结果因为蛀牙疼了好几天。滕暮山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说实话,他所记得的关于滕宁的事情太少,以至于连对方何时长大了、何时有了奇怪的心思,通通不知晓。
在发呆许久后,滕暮山关上电脑,走出书房时听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那是他不喜欢的类型,太过吵闹,搅得心里一汪水涟漪不断。这是滕宁自己寻来的,他恍惚了一瞬,想起这么漫长的十来年似乎鲜少教会对方什么,但这个孩子依然茁壮成长了,按照内心喜欢的方式变成如今开朗外向的大男生。
这个夜里,滕暮山突然意识到,作为长辈的他毫无疑问是失败的,即使当中有大部分得归咎于他的不作为。他永远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像旁人私下形容的“机器人”,不懂感情,也不打算想明白。
在滕宁面前,他既不发怒,也不温和,甚至多数时间是对方主动凑上来,吸引他的注意。这样下来,总有一天滕宁会觉得腻味吧?滕暮山按正常逻辑思考了一下,心里好像没了点什么,又着实确定不来是哪种情绪。
“维持现状……”滕暮山说着就看向滕宁的卧室,那里紧锁着门,歌声也停止了,却存在感十足。
他认定了自己不该自找烦恼。
……
对滕暮山的情绪波动一无所知,滕宁意外地做了个梦。
他知道自己挽着滕暮山的手,周围下着不该出现在这座城市的雪,路很长,走着走着两个人就白了头发。然后画面骤然一转,他对着空荡荡的手掌发愣,抬头看见被众人簇拥着的新婚夫妻,女人的脸看不清楚,而滕暮山冷冷地与他对视,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滕宁听到来自他喉咙里艰难挤出的回答:“不,我不祝福,除非你属于我。”
他猛地惊醒,明亮的月光洒进来,风也很冷,吹干脸颊发苦的液体。
第8章 第八章
对滕宁而言简直纠结得发疯,因为一个噩梦,后半夜他傻傻在床边坐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写完一小段曲子,浑身都是粘腻的感觉。单薄的睡衣被汗水浸透又风干,和皮肤接触留下令人不快的感觉,他干脆再洗了澡,出来后才重新入睡。
等到第二天,滕宁才发现自己留在纸上的字迹从清晰到凌乱,大概是困了,幸好还能看得见原本想表达什么。他将东西叠成小块塞到兜里,没打算当成作业交上去。对了,今早他没给滕暮山准备食物,不过看情况,对方应该不太在意,只有他顾虑着。
但出乎意料地,滕宁离开房间,此时滕暮山居然在客厅看书,听到声响,便抬眼看了看他。想起昨晚,滕宁有些别扭,别过脸假装无事发生过。雨后天晴,几件衣服孤零零挂在阳台上,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拉长了它们的影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帮忙收下来放进洗衣机,那种低沉的嗡嗡声打破了一直的沉默。
滕暮山确实忘了,揉了揉眉头:“你可以提醒我。”
“没关系。”滕宁小声回答,然后疑惑地问,“你今天休假?”
“是补偿。”对方顿了顿,却没有向他解释更多。
然而滕宁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原委,点点头,顺手扶正柜子顶端不知道怎么倒下去的相框。这是阿姨摆的,里头放着他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笑容很假。那天滕暮山没来,据说有重要的病人需要他,不过滕宁觉得即使对方有空,也不会专门跑一趟。
其实滕暮山的照片更少,因为他不爱表现自己,尤其厌恶被人指指点点。几年前医院应上面要求辟出地方放优秀专家的展示栏,其他人都欣然答应,唯独滕暮山拒绝了,最后医院那边无奈地用了他入职时的证件照,倒也很帅。
那会滕宁正喜欢他喜欢得紧,偷偷跑去拍了下来。他有母亲留下的项链,坠子能打开,堪堪放得下一小张照片。挂坠上还刻着“凝”字,这是当初他母亲怀孕时买的,以为肚子里的是女儿,后来发现是儿子,干脆留着给他当玩具。滕宁上高中后学了《滕王阁序》,里头恰好有一句“烟光凝而暮山紫”,合了他与滕暮山的名字,便更珍惜这条项链了。
偶尔他会想,难道母亲也是用了这个典故为他起名?还有滕暮山,他们当初应该感情很好,后来到底怎么疏离了呢?可惜这些问题无人解答,他只能藏在心底,时不时抚摸一下胸前的挂坠。
和白星驰刚认识的时候,对方还以为这是他对象送的,指着那个“凝”字笑得诡异。之后得知弄错了,这家伙玩心重,拿这个明显属于女生的名字取笑他,结果被他揍了一顿,才改口喊爸爸。
难得与滕暮山如此平静地共处一室,滕宁却觉得不自在,只好打开电视,随便换了个正在播综艺节目的台。屏幕里女主持人夸张地咧嘴大笑,荧光色的口红看起来有点惊悚,接着观众们也僵硬地鼓掌叫好,整个画面非常诡异。他试图专注,但没几分钟就败下阵来,眼角余光频频扫过身旁这人的手。
由于不敢靠太近,滕宁看不清那本书的内容,捕捉到零星几个词语,以此猜测又是医药类的书籍。两人都没说话,客厅里回荡着电视的声音,滕宁别过脸,看完一段广告后似乎变成谈话节目了,像圆桌会议,那些人能很快从讨论发展为不知真假的激烈争吵。
有人拍桌子:“……这是蛮横无知的行为!”
另一个人抱着手臂,下巴高傲地扬起:“人类不也是动物吗?这是一种本能,我们应该欣然接受,而不是抗拒。”
“正因为懂得自制,我们才和那些野兽彻底区分,我支持抑制,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真爱。”
“无法避免,必须戴着镣铐跳舞,无法避免!”
又有人c-h-a嘴道:“可爱情难道不是激素的化学反应吗?”
看了一会,滕宁终于明白,原来这群人辩论的主题是人类应该放任发情,还是用药物、工具进行抑制。发情期到底是促成水r-u交融的媒人,还是充满诱惑力的毒苹果,到现在也没一个定论。
等他回过神,所谓的专家们已经开始争论由发情期延伸出的各类社会问题,例如守旧者坚持alpha、beta、omega三种属性始终按金字塔形地位排布,而年青一代更崇尚自由与平等,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
滕宁想起刘思瑞,读高中时,对方信誓旦旦要与温柔的omega结婚,结果最后找了个艳丽如海棠的alpha,并且甘愿屈居人下。而那个女人为了爱情,硬下心肠舍弃自己的腺体,也放弃了据说是极乐欢愉的发情期*合,或许对她而言,刘思瑞比那些人都好,是独一无二的。
又是广告,争吵告一段落,年轻明星手捧一盒避孕药剂笑意盈盈的模样映入滕宁眼帘。伴随发情期而来的还有生育,以beta为例,既能使omega怀孕,也可以为alpha生下孩子,只是在这方面的能力比两者都低。
据说在非常久远的过去,仍存在一对多婚姻关系,占据主导地位的alpha会同时拥有omega与beta情人,为了确保子嗣与满足个人私欲。当时也是同性恋被唾弃、被视为罪恶的时期。不过这种情况已经彻底改变,滕宁想了想,他应该是不喜欢孩子的,但很快又自嘲笑笑,八字还没一撇。
谈话节目的最后,那群人恢复成文质彬彬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友好地交谈,他们都明白见仁见智的道理,所以争论是没有结果的。
“真无聊。”滕宁轻轻地说。
旁边滕暮山做笔记的手顿了顿,其实刚才他压根没放心思在书里,画出的线条也是歪扭。他随意瞥了一眼滕宁的侧脸,说:“这都是剧本。”
滕宁有点意外,应了一声,紧接着补充道:“其实有些话挺有道理,有选择总比没选择好。不过我也用不上抑制剂。”
“不,beta有一定几率遇到不能自控的发情期。”滕暮山闻言皱了皱眉,虽然不是他专业范畴,但这些知识对医生来说应该都是常识,“抑制剂的应用范围远比你想象的广,可研究的地方也很多。”
“前提是有喜欢的人。”说完这话,滕宁垂下眼睑,还有半句卡在他喉咙——那人也要接受他,否则,那样的发情只是短暂的丑态。
滕暮山沉默了一下。
察觉气氛又莫名僵硬了,滕宁觉得无趣,站起身:“我去做饭。”他猛然想起,之前调查言千芳身份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些资料,说最近出的新型抑制剂出自她家企业的实验室。也许滕暮山会被说动去接触新领域,谁知道呢。
又过了几天,滕暮山去工作,滕宁在家里搞卫生,动作很熟练,因为在宿舍大多是他替那几个懒癌末期的家伙收拾。他没进书房,怕弄乱了东西会被滕暮山责怪,但对方的卧室倒是无所谓,反正里头东西不多。
滕暮山的热情仿佛都倾泻在工作上,卧室如他整个人的性格那样单调冷漠,深色的地板,墙壁、床铺和其他家具都是白色,只有灯光偏暖。床头柜上放了几本专业书籍,折角很多,所以封皮微微拱起。
滕宁顺手帮他收拾了,不小心弄掉一本,拿起来后看到那页的边缘有批注,写着“环境”、“研究”、“实验室”等,大概是作者在后记中对自己身处的工作地点表达了不满,滕暮山也有同感。他的字迹比滕宁的更瘦劲清峻,落笔不带犹豫,想来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等时机到来。
至于滕宁身为局外人,别说不同意,连提意见都觉得心虚,难不成还要再叛逆一次?如前面所说,他根本不能对滕暮山产生影响,对方想要去哪里、和谁朝夕相处,这些都是非常自由的。
晚上滕暮山按时下班,和平时一样,泡在书房好几个小时不出来,还是滕宁忍不住端去咖啡才见了人。滕暮山似乎在写什么报告,滕宁离得远,瞟了眼,只看清当中“申请……职”几个字,愣了一下后站在那里,眼神有些放空。
滕暮山察觉身旁的人还在,疑惑地问:“有事?”
“舅舅……已经决定了?”滕宁不敢直说,“以前你很喜欢临床的工作。”
“现在不了。”滕暮山简单地回答。有些事情他不打算告诉对方,出社会了总有无可奈何又令人不适的时候,随着资历增长,他对这些人情、权财勾连的厌恶越发强烈。加上近来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干脆找借口退下来,专注科研。
滕宁胸口一窒,许久没开口,定定地看着滕暮山那有些锐利的侧脸轮廓。终于,他放弃了询问,匆匆离开了书房。
滕暮山觉得有些惊讶,却依然专心致志敲着键盘。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他才停下动作,视线落在文段结尾那一行“……申请调动至医院中心实验室”。此时右下角忽然跳出新邮件提醒,还是来自某个女人的盛情邀请,他没多看几眼,直接点击关闭。
第9章 第九章
多雨的时节仿佛过去了,晴空白日,让人不敢直视。滕宁本来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但这回不同,高温带来的只有烦躁与不安。幸好家里的冰箱正常运作,他捧着杯冰的气泡水大口喝,视线落在背对着这边接听电话的人身上。
滕暮山的报告似乎还没被通过,所以这些天他心情不算很好,脸色比往日更冷了几分,眼尾微微泛着熬夜的红。他没在意滕宁投来的目光,正不耐烦地与那边说:“……不,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似乎闹得不太愉快,他皱着眉将电话挂断。
“要温水吗?”滕宁注意到他嗓音有些沙哑,忽然开口道。
“不用。”滕暮山习惯性拒绝。
滕宁还在整理自己的心情,并不像平日那样胡闹,低下头看手机——白星驰向他抱怨天气太热了,可能有台风,运气真差。
他还不知道这事,顿时吃惊地反问:“你不是没那么早回家吗?”
“我爸突然到这边出差,走的时候顺便把我赶回来了……”他的语气却不像真的不开心,“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了。”白星驰也是本地人,但以前与滕宁没见过面,上大学了互通信息才知道原来是老乡。最巧的是,他俩高中挨得很近,只是滕宁是模范生,进了成绩最好的一中,而白星驰作为不良少年代表,自然在隔了几条街的较差的七中。
见滕宁不回复,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爸爸,你要不要发挥一下同学爱,和我去哪里玩玩?不然我只能待在家里看他们和亲戚互相吹逼,烦死了,我才多大啊,就想叫我以后生二胎。”
“你没其他朋友?”
“我妈说那是狐朋狗友,拒绝放我出屋。”
滕宁正想找个方式转移注意力,不要整天想着滕暮山,没犹豫多久就应下了。过了一会,他听见滕暮山从厨房出来的声音,踩了踩刚换上的鞋,回头说道:“我和朋友去玩,晚上你点外卖或者自己煮吧。”
……
白星驰看似浪荡,实则纯情得一笔,从外表看也不像个alpha,因此才能与滕宁成为好友。说出来玩玩,他果真约在商业区,这边不光有商场、电影院,还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例如可以玩真人密室逃脱的游戏室。
“你还是初中生吗?”滕宁刚到地方,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不由得抿紧了唇。
右耳挂了个大圆耳环,穿着白t恤和破洞裤的白星驰捋了把头发,笑嘻嘻地回嘴:“出来玩当然要尽兴,来来来,我已经计划好了,先去打游戏,然后吃饭,再看场血r_ou_横飞的动作电影!”
滕宁避开他伸过来试图勾住肩膀的手,边走边吐槽:“难怪你妈不让你出门……”虽然嘴上嫌弃,但他并不讨厌白星驰这样的性格,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不在乎旁人目光。
真人密室逃脱是最近由综艺带火的游戏,但滕宁学了滕暮山许多,包括对这类型节目的低兴趣,反倒是白星驰热衷追寻潮流,献宝似的向他展示:“看看,门口还有明星立牌,据说有好几个主题,得提前预约呢。”
“所以你早就——”滕宁很敏锐。
白星驰说:“那当然,从回来第一天我就订好了,玩灵异的,全靠你了爸爸!”
尽管是个alpha,但白星驰胆子出奇地小,进密室后没一会就被吓得直往滕宁身后躲,比同时进来的几个女生还要夸张。滕宁一手拨开从天花板垂下来的“蜘蛛网”,满脸嫌弃:“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能!”对方理直气壮,“我说靠你就是靠你,绝对不自力更生!”
有些体会到滕暮山面对他时的心情,滕宁无奈,只好加快脚步往前走,解谜的速度也仿佛开了挂一样,引来旁人啧啧称奇。
白星驰更是一双眼装满崇拜之情:“爸爸!我爱你!”
“恶心。”滕宁毫不留情,“留着给你对象。”
“我不介意和你凑合凑合。”
“我介意。”
“……”
终于顺利离开密室,白星驰一手撑着墙,弓着腰呼吸急促,看样子被唬得不轻。滕宁本来害怕他会吐,特意找工作人员要了纸袋,结果没用上,攥成团丢到了垃圾桶。“唉,我饿了,吃饱了再去看电影……”脸色发白的家伙调整得也快,没多久就掰着手指数这边的餐厅有什么特色菜。
全赖他胡闹打岔,滕宁完全忘了出门前的烦闷,反而觉得心情渐渐爽快了。
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下,侍应生送来菜单,并且提议两人可以点情侣套餐。白星驰闻言笑得前仰后合:“不不不,这是我闺蜜,不是男朋友!”然后果断选了闺蜜套餐,二人份,价钱便宜而且份量不多,正好待会买点小吃去看电影。
“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滕宁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眉眼舒展开来。
白星驰边摆弄桌上的假花,边笑道:“原话奉还!我喜欢的是身娇体软的omega!会害怕地嘤嘤嘤那种!”
滕宁“嗤”一声笑了:“你在形容你自己?真是靠实力单身。”
“……”
从小到大被戏谑“根本不像alpha”,事实也的确如此,白星驰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更不可能立刻找个人试试,只能憋屈地闭嘴。虽然他看似口花花,但从不曾对谁有过好感,也没贸然招惹旁人,这种玩笑话都是对熟稔的好友才敢说出口。
这顿饭意外地安静,滕宁心满意足,然后被拉着请客了大份爆米花和多糖饮料。白星驰还美其名曰:“你伤害了我,还想一笑而过,怎么可能呢。当然要给出点补偿。”这是一场正统的革命年代战争片,据说改编自真人真事,拍得很扣人心弦,滕宁这个不爱看电影的人也被吸引了。可惜旁边的白星驰全程一惊一乍,一定程度影响了观影体验。
从电影院出来,白星驰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要去附近的酒吧长长见识:“要是我自己,就不敢去了!”
滕宁淡淡地说:“首先酒吧一定很吵很乱,全是人挤来挤去;其次那些醉鬼比你想象中的更恐怖,像蛇一样黏上来,赶都赶不走;最后,你没准会被误认为是beta或者omega,除非你不在乎一堆alpha 的虎视眈眈。”
“不是有手环吗?”
“酒j-i,ng上头,灯光又暗,是圆是扁都分不清。”滕宁笑得灿烂。
白星驰怂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很想去见世面!好不容易成年了!”他比滕宁小,今年刚满十八。又幽怨地盯着滕宁:“爸爸,听起来你好像去过很多次?”
“就高中毕业那次,没进门,在外头待了一会。”
“那也算去了!”
见他哭丧着脸,滕宁忽然想起之前去的清吧:“有个地方能喝酒和听音乐……”
“走!”
清吧里一如既往气氛柔和,刘思瑞自个靠在吧台调酒,提不起劲:“啊,她有工作,不能来陪我。”
滕宁默默喝着度数很低的果酒,而白星驰倍感新鲜地左顾右盼,一时问为什么不弄舞池,一时好奇能不能点歌。刘思瑞闻言懒懒地打了个响指,台上的歌手马上会意换了旋律,唱得还不错,白星驰立刻抛弃了滕宁,与头一回见的刘思瑞称兄道弟起来。
“我不会送你回去。”滕宁冷眼看着,“所以你少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