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iss_苏大小:1727k类型:言情时间:2013/7/2914:49:16标,指引方向,以及做好路线的标记。”
“尽管当年爸这样做的时候,什么都没对我说,可是当我看见那大哥也这样做的时候,我才猛地明白——爸在我小的时候一直在秘密地训练我,可是他从来都不告诉我。”
“爸一定是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可是我的命运却又躲不开的话,我有能力可以自保。”心瞳难过地抹掉眼泪,“后来他果然,不能再在我身边保护我……”
“还有我呢。傻瓜,岳父不是撒手就走,他在很久之前就将这个担子托付给我了啊。只不过你这个傻妞不知道罢了。”竹锦伸手摩挲心瞳发丝。
“……可是,就算那次循着白茬儿的树枝找到了凤凰寨,我也还不知道凤凰寨的秘密,我只以为凤凰寨是傣帮的另外一个据点而已。直到这次金三角傣帮被毁,我才想到这里也许是早就留下的一个退守之地。”
心瞳幽幽抬头,“还有件事是你不知道的。还记得金三角傣帮腹地的林子里,我说咱们要在一个密道口碰头么?那个密道其实就是连接凤凰寨与金三角的。所以冽尘当晚虽然毁了傣帮腹地,但是还有人可以从那条密道逃生。”
那片丛林里,密道、鳄鱼潭、傣帮腹地,三点一线。竹锦听着不由得黯然下来。姐姐檀云便也是在那里牺牲……
“就是那晚,我才猛然明白自己与傣帮的关系——我与傣帮的关系不是因为爸,而是我天生就应该傣帮的人——傣帮人见了我,竟然齐齐跪倒。他们说火光之中,见到朱雀圣女来指引他们逃生。他们说已经二十多年不见我,没想到我竟然在危难之际重现人间……我那一刻猛然明白,他们说的那个人一定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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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16、醒不来的梦
暗夜宛如浓重的墨汁,将整个世界都浸泡在里头。
丛林里就更是诡异,夜枭声清冷入耳,听得人寒毛都耸立起来。
偏还根本看不清眼前,就连那夜枭在哪里都看不见!
更诡异的是脚下。原始森林的地面上积累了多年的腐烂枝叶,走在上头,那土地仿佛都是滑动的,让你深一脚浅一脚地根本就没有个“根”。
更恐怖的是,就在这样几乎会滑动的土地里,潜藏着森林里的各种杀手:蛇、爬虫,甚至还有会吃人的植物!
整个森林就仿佛是一个诡异的魔方,人在里头渺小无助得仿佛只能任凭宰割。
就在这时,忽然有火光冲天而起!
火光虽然照亮了夜色,照亮了丛林,但是枪声和惨叫声也随之而起!
无数的人在四散奔逃,可是他们身后有凶狂的火焰,前路却有黑衣人拦住去路,端起机枪……
哒哒哒,一排排的子弹扫过去,一片一片的人倒下。
他们倒下的地方就是鳄鱼潭,鳄鱼们被血腥的味道刺激得发狂,几乎从水中跃起身来,凌空接住那些倒向水面的人!
血色染红了水面,就如同火舌席卷了整个丛林!
“妞,妞!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让我看见你,你说话呀!”冽尘惊叫着,猛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已是浑身汗透
“将军!”差猜和侍女们都奔进来。
夜色里,众人惊恐地盯着冽尘。此时的将军不再是平素那个白衣清冷的男子,他五官凶狂,仿佛是夜色里骤然复生的罗刹鬼!
“将军……是我啊,是差猜。将军您平静下来,没事了,这是在家里,没事了……”差猜赶紧挥退侍女们,轻轻呼唤着冽尘的神智。
冽尘这才猛地呼了口气,从噩梦里清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显然神智苏醒了,可是身心还被锁在那个噩梦里。
“将军,是梦。您还好么?”差猜轻缓地问。
冽尘喘息着点头,“没事了。我有些口渴,差猜你去给我烧点茶来。”
差猜应声出去,冽尘却兀自抓紧汗湿透了的衾被。
差猜说得对,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差猜说的却又不对,因为那虽然是梦,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而且他直到今天都还未醒来。
夜色如无形的水,包绕翻涌而来,又将冽尘围困住。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原始丛林里金色的火光,而他发疯一般地扑向那里——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母亲竟然私下里与檀云达成交易,要让檀云带着她的人来毁掉傣帮!
他找到了檀云,用自己的直升机安全送走了竹锦;可是他却找不见了他的妞!
他知道,妞一定就在附近。可是他拼了命地奔跑寻找,甚至不在乎会被双方的流弹击中,更不在乎会被潜藏的鳄鱼拖走,他豁出了一切去寻找,却还是找不见妞的影踪!
就在此时,火光乍起腾起,照亮了夜色,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妞——金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可是只有一个人在火光中淡定自若,引导着众人逃生……
那些逃生的人是傣帮人,他们全都跪伏在她的面前,唤她为朱雀圣女!
他也惊住。他只知道周叔一直私下里与傣帮有来往,他也只以为心瞳与傣帮的亲近只源于周叔,就连他也没想到,或许心瞳自己才该注定就是傣帮的人!
朱雀圣女——傣帮人喊的没错。在那冲天的火光,与汹涌而来的危险面前,他的妞丝毫未乱。火光里,她高贵秀美的面颊仿佛火中闪亮的凤凰图腾!
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妞,可是他却也明白,他在那一刻同时便也失去了他的妞——他的妞定然是在那一刻便猛然醒悟,如他一样明白了她自己对于傣帮的意义。
所以从此,他的妞再不是属于他的女孩儿,甚至不再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的人,她属于傣帮,她更属于命运……
火光熊熊里,妞猛然向他转过头来,看清了他面上的狼狈。她对他微微一笑,却不容置疑地轻喝,“冽尘,我们来谈条件吧!叫你的人停手,放过傣帮;而我,满足你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我都接受!只要你,放过他们!”
他当时便知道,妞误会了。来攻打傣帮的人,妞以为是他派来的,妞不知道这是他母亲与檀云之间达成的协定——可是他已经不想解释,因为这个误会会让妞答应他一个条件,而且不论这个条件是什么……
他听见自己用整个生命在宣告,“嫁给我,妞!”
一生的心愿不过是这一声。他以为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看着妞与竹锦越来越好,他以为他已经再没机会——上天垂怜,那一刻他还有机会说出来,所以就算要被妞一生一世误会下去,他也值得了!
他不要天不要地,他只要她成为他的妻,今生今世!
所以他说了,然后在重重火光里,他看见了妞的眼泪。
她流泪,却依旧坚定微笑。她凝着他,毅然点头,“好,我答应你!”
冽尘被自己拘禁在梦魇里:他不是明明在那晚已经得到了妞的承诺,他不是明明在后来的四年里已经成为了妞的丈夫?可是为什么此时午夜梦回,他却永远都是孤身一人,永远触摸不到妞的体温?
原来他在得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永远地失去,对么?
正文317、一念善恶
“姐姐,这是去哪儿啊?”
天上的星子还没退去,山民养的鸡已经伸着脖子打鸣。竹锦抱着心瞳,睡得正甜呢,却被心瞳一把从温柔梦乡里给扯出来,穿了衣裳就偷偷离开凤凰楼。
这个时间,凤凰楼的侍女们还都未起身,可是山民们却已经起来了。
心瞳笑着转头瞪竹锦,“少罗嗦。你这张嘴,我早晚哪天给你缝上。”
嘴里笑骂着呢,手却紧紧握着他的手。惹得竹锦这个心猿意马,外加甜透了心肝儿。
心瞳领着竹锦约莫翻过了两条山梁,然后走进一间民居。
那房子十分的简陋,就是四堵土墙,撑着一大片石棉瓦做成的屋顶。房间里透出光亮来,却根本不是电灯,而是火塘里的火光。
“到了。”轻轻叹了口气,扯着竹锦的手进屋。
房间里的女主人正在火塘旁准备早饭,看见心瞳进来,惊讶得赶紧就要跪倒。心瞳忙拦着,“孩子呢?”
一提到孩子,那女人黑黢黢的脸上流下泪水来。她脸上的黑也不知道是因为煤烟常年熏的,还是因为在外头耕种而被日头给晒的。总之,那片脏污让人的心里非常难过。
“在这。”女人引着心瞳和竹锦上楼。撩开用大块的布权充的床帘,竹锦看见了被子上躺着的一个小孩儿。恹恹的,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因为疾病而昏迷着。
竹锦就是一皱眉。那孩子呼出的鼻息都是恶苦的,眼角结着大块的眼屎,整个人滚烫!
心瞳去摸那孩子的脉搏,低声喝问,“又给孩子喂了鸦片膏?”
那女人眼泪落下来,“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孩子疼得直喊,只有鸦片膏能让他止疼,还能让他睡着……”
心瞳的眼泪也落下来,她转头向竹锦,“帮我。”
竹锦这才猛然明白,心瞳这是带着他来干嘛
“记住,一定不能把孩子继续放在这些布帘子里头。得把布帘子全都拿走,开窗通气。还有,你们下头的火塘里注意晚上熄火之后要检查,要完全熄火,否则会产生一氧化碳。”
竹锦从山民家里离开的时候,山民一家子老少六口人都给竹锦跪下了。竹锦一边搀扶大家,一边眼角也是已经湿润。
心瞳站在一边,也是泪落无声。
两人向回走,天已经渐渐亮了。微蓝的晨光里心瞳转过头来,“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了吧?”
“在山民当中流传着一句话:小病靠鸦片,大病靠魔巴。魔巴就是巫师。这里的百姓常年缺医少药,鸦片是他们唯一的药物;如果鸦片都治不了的病,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竹锦难过,勾紧了心瞳的手,“不怕,现在我来了。”
心瞳笑,却还是赶不走忧伤,“可是光有医生也不够,还缺少药物。”
“嘁……”竹锦轻轻抱住心瞳,“小傻瓜,你说我为什么打小就惦记我奶奶那些傣药的方子呀?”
“嗯?”心瞳转头望他。
“傣药呢,都是云南当地的草药啊,我现在需要什么,就地取材、信手拈来就行了嘛。自然不必再担心徒有医而无药啦!”竹锦转着眼珠,在青蓝色的晨光里,笑得像个山野当中的活妖精。
“你早知……?”
竹锦笑了,“我早知学了医药,早晚会派上用场。想要打破山民对罂粟的依赖,首先要让他们能找得到其他的医药来治疗疾病,这是医身;然后再帮他们找到可以致富的方法,让他们不必依赖罂粟也可以安居乐业,这就是医心。”
“竹锦!”心瞳激动得一把抱住竹锦,“你,我的心事,原来桩桩件件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有奖励么?”竹锦绝对打蛇随棍上。
“你要什么?”心瞳眼中泪光闪闪。
“……叫声好听的吧。”竹锦笑起来,长眸里风情流转。
“叫什么?”心瞳已是脸儿红透。
竹锦凑了耳朵过来,“叫啊,乖……”
心瞳被他困在怀里已是无处可逃,心里又是开心的酥软,便伸了手臂圈住他的颈子,羞涩地轻声喊了句,“老公~~”
竹锦乐得松开心瞳,转身就往山下冲,“那个什么,我先狂奔一下先!”
“傻瓜!”心瞳站在山坡上,红了脸捂着嘴笑开
竹锦的房间里,晨光幽蓝。美兰站在床铺前,怔怔望着已经空了的衾被,面上已经无悲无喜。
他们两个人偷偷下楼去了,她知道。这一夜,美兰根本就没睡着。
可是就算两人离开了,那床铺之上的凌乱却也说明了一切。更何况房间里还流淌着欢爱过的气息。
美兰深深地吸了口气,毅然转身走出凤凰楼。
天光幽静,她走向的方向是八位长老的悬空阁。
对于心瞳这位中途归来的殿下,傣帮从那相貌上便已经不敢质疑——毕竟心瞳与楠蝶简直太像了。而且她勇敢地带领傣帮逃过两次大劫,所以人心也是依归。
但是长老们对殿下的怀疑却也存在——毕竟她父亲是禁毒警察,而且她现在又不热衷于再种烟土,所以长老们很是不满。
长老们一直想要在凤凰楼安插一个耳目,找到过美兰。可是美兰出于对凤凰楼的忠诚而拒绝——可是这一次她决定,与长老们合作。
她曾经奉殿下为神,可是殿下却一点都不顾惜她的感受……
正文318、你不是她
“你又来干什么?既然不是妞有了消息,你该明白,我根本就不想见你。”冽尘喝着茶,眼皮都不抬,更是连个座都不给蒙甜甜坐。
蒙甜甜这人也有个优点:遇强则强。越是遇见难斗的对手,她的心灵也跟着更加皮实。
见着冽尘这样的冷遇,蒙甜甜反倒不像之前那么玻璃心了,站着就站着,她也正好能更看得清冽尘的反应。
她甚至悠闲地等待冽尘喝完了茶,这才不急不忙地开口,“将军,能放我进来,这多亏你手下。否则有你的命令,他们当然不敢擅自带我们进来——将军不妨看看你手下们面上的神色……”
冽尘微微一皱眉,抬头去看差猜。
就连差猜面上都是神色有异。
方才冽尘并不想见蒙甜甜,反倒是差猜劝说,说今儿是值得见一见的。
“直接说你来意。”冽尘一个字都不想浪费。
蒙甜甜一笑,“我今儿来,是给将军带了个人来。”蒙甜甜得意地环视了下周遭,看看差猜他们面上的神色,缓缓说,“这个人,将军是应该好好见见的。”
“谁?”冽尘抬头
蒙甜甜向门外,“进来吧。”
门上珠帘挑起,一个娉婷的身影从门帘处映入冽尘眼底。冽尘本是漫不经心地抬头,却在那一刹屏住了呼吸,手指下意识扣紧了椅子的扶手!
这一切都没逃过蒙甜甜的眼睛,她满意地向门口那女子一笑。
那女子穿着粉红色的泰丝长裙,身段玲珑,每走一步都仿佛踏着莲花。当她一步步走近了冽尘,冽尘面上的反应更加激烈。可是终究,冽尘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反应,向后坐回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蒙甜甜转头望那女子。
不是那女子自身让冽尘变色,真正让冽尘变色的其实只是那副容貌。这世上能让千年寒冰一般的江冽尘动容的,只有那一副容颜。
而眼前的,不过一个替身。
来人正是齐珠绣。
齐珠绣本就与心瞳八成相像,这一番来又是刻意模仿心瞳曾经在冽尘身边的穿着,所以冽尘才会反应那样激烈。
“将军阁下,这个人,值得一见吧?”蒙甜甜对冽尘的反应很满意
冽尘却冷冷一笑,“泰国的整形美容技术很好的,不比韩国的差。”他修长的手指支起下颌,清清凉凉地说,“我说你们怎么不直接就整形成百分百的心瞳呢?底板这样好,整出来估计能够以假乱真。”
蒙甜甜和齐珠绣闻言,都是面上一臊。
明明江冽尘那般动容啊,怎么随即就变得这样冷淡?
冽尘清冷转眸,明明在笑,那目光却没有一丝温度,“人跟人的不同,不光是在容貌,更是在心。且不说别的,这位小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根本就是在扭捏作态。她每走一步,肢体语言都在说,‘看着我,让我成为你目光的焦点’……”
齐珠绣脸腾地红起来。
冽尘冷笑,“心瞳从来都不会这样。所以纵然你能生出与她八成相似的眉眼来,可惜你永远不是她。”
冽尘闭上眼睛,放柔了表情。
他的妞出现在他脑海里,在丛林里宛如妖精一般清澈地微笑,灵动地奔跑。她的笑声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她清新自然得就像丛林里从叶尖儿上坠落的一滴清露。
“好了,不管你们这样处心积虑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你们都可以走了。”冽尘依旧闭着眼睛,漠然地挥了挥手,“差猜,带她们出去。”
“请吧。”差猜朝蒙甜甜和齐珠绣伸出手去,心里也是无声叹息。
近来主人对夫人的思念越发疼痛,连他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刚刚乍见齐珠绣那刻,差猜以为或许这是个很好的办法。至少能让主人再见见夫人的容颜,说不定对主人也是种安慰。
可是没想到主人的心竟然是这样通透,不肯染半粒尘埃。
“将军阁下是以为我齐珠绣以色来勾引你吧?”出乎所有人意料,齐珠绣却猛然出声。
冽尘听着那声音里的倔强,微微皱了皱眉,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如果不是,你说你来做什么?”
齐珠绣一笑,“实不相瞒,我是周心瞳的表妹。我妈跟她妈是双胞胎姐妹,所以甚至可以说,我跟她几乎算是亲生姐妹了。我们比一般的表姐妹从遗传学上来说更加亲近。”
冽尘眯起眼睛来。
“将军阁下,我的身份注定了我对心瞳的情况知道得比别人更多——比如你现在为什么明明在思念着她,可是却注定不能相见。”
“……因为,你现在是傣帮最大的仇人啊。就算你们是合法夫妻,可是傣帮又怎么会让你们相见?所以想见她,就要首先来解决这个矛盾。”
“你有办法?”冽尘眯起眼睛来。
齐珠绣冷笑,“所以我才来找将军阁下你。不过不是来向你求助,而是来与你合作。”
“就凭你?”冽尘清淡一笑,伸手掸掉衣袖上的微微尘埃。
齐珠绣挑起眉尖,“因为我的目的与你相同——我要拿走周心瞳现在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份,以及她身边的段竹锦。”
“试想,如果心瞳不再是朱雀圣女,那么她就不用再担负傣帮的责任,她自然就可以回到你身边;而如果她身边没有了锦,那她就会安心地在你身边留下来,只爱将军你一个……”
“你是想代替心瞳,成为傣帮的殿下?”冽尘眯起眼睛来。
“有何不可!”齐珠绣昂起下颌,“我妈与她妈本是双生姐妹,本来该成为朱雀圣女的就是我妈!”
冽尘缓缓笑起来,“需要我怎么帮你?”
正文319、不能放弃的身份
“哦?”吉蒂雅抬眸望着旺堆,“你说冽尘又找了个酷似心瞳的女人来?”
海面波光透过纱帘而来,落在佛龛上,笼着佛像慈祥的笑脸,大慈大悲。
旺堆点头,“将军虽说也不是很上心,但是毕竟留下那个女人在身旁。这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从前其他的女人,将军看都不看,直接赏给手下。”
“这倒是。”吉蒂雅笑了笑,“这就是一个身为母亲的心吧。虽然冽尘他夺了我的权,将我软禁在这海滩上,可是我却依旧关心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生怕他过得不好。”
吉蒂雅说着眼珠一转,目光落在旺堆面上。
“夫人说的是。所以旺堆此来,也只是向夫人禀报将军的近况,以慰夫人舐犊之情。”
“正是。”吉蒂雅点头微笑,“可不能让那些人乱嚼舌根子,说什么我这个当母亲的还惦记着权威,什么还在暗中积蓄力量,随时等候时机向儿子反扑——这世上有这样的母亲,可是我还不是武则天。”
“是,是。”旺堆赔着笑,“夫人说的是。”
“难得冽尘身边儿又多了个合意的姑娘,旺堆啊,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可要多动动脑筋,适当撮合。”
旺堆会意一笑,“夫人放心。”
旺堆离去,海边别墅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吉蒂雅向佛龛行礼,手指缓缓捻动沉香的念珠。
当日冽尘突然夺了她的权,将她软禁在这海滩上。所有外人都说事发突然,没有任何轨迹可循,都说冽尘做事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吉蒂雅自己却如何不知道?
儿子当日夺了她的权,就发生在她与段檀云私下里议定要让檀云毁了傣帮的时候前后!
儿子在乎的不是她手中的权力,儿子怕的是她会利用这份权力去毁了傣帮!
儿子又怎么会怕她毁了傣帮?那原因自然出在心瞳身上。儿子为了心瞳,为了维护心瞳的傣帮,他都不惜违逆她这个生身母亲,将她拉下马来,更是永远地抛进了孤寂清冷里!
——可是好奇怪啊,当后来听说儿子竟然亲自带人去毁掉了傣帮,她这个当母亲的都被惊呆。
儿子为了维护傣帮,都能与她这个母亲兵戎相见;可是怎么又会转而自己去做这件事?
如今的情势便也是类似:冽尘为了心瞳可以做一切事,更是不肯接受任何其他的女人;可是此时怎么会突然接受了一个女人?
只因为那个齐珠绣面貌像极了心瞳,几乎是双胞姐妹一般?
又或者,因为齐珠绣的母亲是齐玉恩?
“姐姐,你真的想把我当成乡村赤脚医生啊?”连日来,心瞳始终带着竹锦走入村寨去为傣家人看病。
竹锦倒是愿意的。身为医生,看着一个个病患在自己手里好起来,那是老有成就感了。不过坦白说,这样看病真的很累啊,自己要翻山越岭,哪儿有在家里那个豪华诊所里来的舒服啊?
心瞳笑,走到他身后给他按摩肩膀,哄着他,“你说过要与我一起同甘共苦的。你来之前,这些事情都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如果你累了那就歇着吧,还是让我一个人来。”
竹锦长眸在晨光里一闪一闪,“那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药这样不辞辛苦地亲自去每一家每一户。”
“如果只是要帮族人治病的话,以你凤凰楼的身份发一份诏令也就是了,让大家自己带着病人来凤凰楼看诊,就不必你自己这样辛苦。”
竹锦说着翘起眼梢,“坦白说,让殿下你这样亲力亲为,有点失身份呢。”
心瞳笑起来,转头望他,“我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鬼家伙,是不是?”
竹锦笑起来,得意地点头,“快说!”
心瞳轻轻叹了口气,哀伤在幽蓝色的晨光里凝聚成薄薄的雾霭。山中凉薄,这样的晨光里,呵气能成霜,“八位长老近来一直在我眼前提起重种烟土的事情。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推动族人种植烟土的是八位长老,实则他们不过是代表族人的心声。”
“不光是八位长老要求再种烟土,而是千万族人都这样要求。”
竹锦握住心瞳的手,“我明白。因为他们需要财富。”
“所以想要在傣帮禁绝烟土,要做的绝不仅仅是以我凤凰楼的身份来发一纸诏令。休说八位长老不肯遵从,族人们也绝不会遵从。所以这件事不可从上向下来做,而应该反过来,从下往上做。”
竹锦长眸一眨,轻轻笑起,“所以你才这样不辞辛苦,一家一户地走。看起来是来帮族人看病,实则你也是要走下神坛,与每一个族人真的相处,听他们的声音,更让他们看你的诚意。”
心瞳眼波一荡。
“想要在傣帮禁毒,要的不光是八位长老的赞同,更重要的是要赢得所有百姓的认同。只有他们跟你一条心,真的放下了烟土,傣帮才会真正远离罂粟的阴影——而那八位长老自然就也不会再违抗。”竹锦那凉薄的长眸里,缓缓漾起温暖的柔情。
心瞳深深吸气,眼中已是集聚了泪光。
竹锦懂她,从来如此。
“知道么,在云南的山林里,在山民的信仰里,医与巫是不分的。过去的巫师本身就是寨子里的医生。所以在山民心中,医生不光是治病的人,更是神圣的、值得崇拜的。”
心瞳转头静静凝望竹锦,“我要成为这样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带领他们走出百年毒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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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20、忍辱负重
竹锦与心瞳连日来在山寨中行医治病。正常的病症他们还有办法来治疗,可是越来越多摆在眼前的却是——无病的病。
傣帮人世世代代服用鸦片,最小的烟民不过是两三岁的孩子!
一个个在竹锦面前痛苦辗转的病人,多数都是烟瘾发作了的百姓!
那种被烟瘾折磨的嘶嚎声真是将人的心魂都给一片片撕碎。大人还好,更可怜的是那些几岁大的孩子——他们不知道在自己身体里肆虐的那种痛苦是什么,他们只能抱紧母亲,哀声地痛哭,喊着,“我要死了,妈妈,救我啊!”
身为母亲,最深的疼痛不过如此。
宁愿自己疼,宁愿自己难过,总归好过要眼睁睁看着孩子疼痛辗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母亲跪倒在竹锦面前,砰砰磕头。鲜血从她干瘦的额头流淌下来。
心瞳终于再也无法承受,流着泪奔出房门去。
幸好竹锦足够冷血,他能够在病人的痛苦嚎叫里,依旧保持一个医生必须保持的职业冷静。他嘱咐那母亲如何做,然后才转身来寻心瞳。
心瞳坐在林间,周遭疯长的树木直刺蓝天。树林里高高低低的植物之间笼罩着雾霭,那是千万年无法散尽的水雾与腐烂的气息。若是再浓密,就会形成杀人的瘴气。
“我要离开凤凰寨一趟。”心瞳听见竹锦的脚步声,依然转头。
“你要干什么去?”
“寨子里的药片已经用光了,我必须再找到厂家来制作一批。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烟瘾发作,痛不欲生!”那样坚强的心瞳,就算死亡到来都不会皱一皱眉头,可是此时却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竹锦明白,心瞳最无法面对的便是这样的痛苦。当年顾还山就是这样死去的,他临死之前的挣扎与痛苦全都印入心瞳眼底,所以心瞳只要看见山民这样的情景,就会想起死去的父亲,想起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而无能为力……
“我陪你去。”竹锦点头。
“不,竹锦你留下。”心瞳毅然摇头,“首先,我若离去,不放心寨子里的情况。需要你帮我坐镇。”
“再者,你现在公开的身份不过是岩糯,你我还没亲近到我要走到哪儿都带着你。我更担心外头会有人认得你,给你带来危险。”
竹锦皱眉,“你想去找谁?”
心瞳转头望竹锦,半晌没有出声。
竹锦别开头去,“蒙甜甜。或者还有——江冽尘!”
心瞳不语,只静静望着雾色里的竹锦,良久方说,“竹锦,我没的选择。”
蒙氏制药厂。几年间渐渐做大,也成为云南当地制造傣药的领军企业。
心瞳走进办公室,很是被蒙氏企业的豪华震惊了下。办公楼从大堂开始,墙壁便遍包着金箔,连装饰所用的花瓶都是镶金镀银,真是一派金碧辉煌。
蒙甜甜亲自下楼来迎接心瞳,亲热地上前握住心瞳的手,“我尊贵的姐妹,你总算肯纡尊降贵来看我。”
心瞳笑着微微脸红,“甜甜你说什么呢?你明知道我不来不是什么尊不尊贵,我是不方便出门。”
蒙甜甜大笑,“我知道。我只是用这样的话来表达我无法言表的快乐心情。”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上楼去。
蒙甜甜自然是知道心瞳是干嘛来了,心瞳也是开门见山。
蒙甜甜听了就一笑,“不就是需要我们加工一下嘛,那还不简单!只是——心瞳,原料难得。”
这种鸦片的代替药物里头,是含有微量鸦片中的成分的。
“心瞳你也知道,如今金三角所有的烟土都控制在将军的手里头。其他的原料倒也罢了,我们库房里总能淘弄些出来;可是烟土,我们哪里有原料可以用?”
蒙甜甜面现难色,实则心中不疾不徐。
“一点存货都没有么?”心瞳也是没料到。总以为蒙家多少是有些存货的,况且那药物里需要的只是微量。
“一点都没有了。”蒙甜甜一笑,“我也实话实说。鸦片单卖比混在药里卖,值钱多了,所以心瞳你说我会不会留着鸦片入药呢?”
“那怎么办?”心瞳皱眉,“傣帮的存货也全被一把火烧净。”
“心瞳没事的。”蒙甜甜绝不自露马脚,反而亲热地拉住心瞳的手,“这次难得你来一趟,就算没办法加工成药,至少你要在我这里玩几天,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蒙甜甜绝不主动提起冽尘来。聂家集团的覆灭,让如今的蒙甜甜也越发心思缜密起来。
心瞳皱眉不语。良久,终于抬头望蒙甜甜,“甜甜,你的车间和生产线还是给我留出来。原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夜色笼罩的城市,歌舞升平。
心瞳站在pub门前,局促地又扯了扯自己身上过短的衣裙。
病急乱投医,她只能先乔装扮成吸粉妹,先到黑市来找点货源。只要还能从黑市买到原料,她尽量避免与冽尘见面。
走进pub去,迎面走来的男人个个色迷迷向心瞳望来,有的更是猥琐地抬了眼睛,专门从心瞳领口去看她丰饶的胸。
心瞳垂下头,忍了;更是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挂上迷蒙的笑,冲那几个男人卖弄。
其中一个男子打了声口哨,一把扯住心瞳的手臂。他眯着眼睛瞄着心瞳上身紧窄的机车皮衣,和里头的一截小可爱;再看下头黑色的渔网袜配大红的过膝漆皮长靴。那男人的呼吸登时就粗了,“妹儿,一炮多钱?包夜怎么算?”
正文321、冷若冰霜
心瞳忍着心中的厌恶,没一拳揍开那男人,反倒脊背抵在墙上,仰起头来,吊着猫儿一般的眼睛,瞅着那男人的眼睛,吃吃地笑。
“不要钱……”
“不要钱?!”那小子登时气血上涌,脸都在pub里的灯光里闪出紫茄子皮一样的颜色来,恨不得现在就压上来!
那男人挤过来,就想来吻心瞳。心瞳咯咯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顶住那男人的额头,硬生生把他给推回去。
“哥哥,我说了不要钱,可是没说是白玩儿啊……”心瞳眼神妖娆,却神情仿佛恍惚一般吃吃地笑。
那男人被中途截住,此时已是会意。他扭头冲另外几个男子闪了个眼神儿。
这几个男子都是身子枯干,走路下意识弓着腰,眼神凝滞的。心瞳又如何看不出来他们都是瘾君子?
“你要的东西,哥哥有。走吧,跟哥进房间去。你舒服够了,就也让哥哥舒服舒服……”
心瞳却依旧妩媚地躲闪,欲拒还迎地扭动,“哥真的能让妹儿舒服么?妹儿想要的可是很多很多……不够的话,妹儿舒服不着的。”心瞳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没说的。”那男子心痒难耐,“你找哥真是找对了……这地方,就哥的东西最多。”
心瞳笑着主动挎住那男人的手臂,将身子约略贴了下那男人的手臂,“哥哥,那我们走吧……”
这个小子诨号叫“二条”,心瞳早已盯了他数日,知道他是此地毒头的马仔
大包间里俱是纸醉金迷。几个几乎赤了身子的粉妹刚刚high过,吃吃笑着任凭身边的男人搓弄。
许多女孩子因为有烟瘾,又没钱买烟,便以这种出卖了身子的方式来赚得药物。只要有人肯出钱让她们high,那么做什么都行。
心瞳看着那些本来年轻靓丽的女孩子,个个高挑肤白,可是却沦为药物的奴隶,她心里只觉苦涩。
可是尽管心里苦涩,心瞳还是得装作开心,她推着那个男子,“哥哥,我要的东西呢?”
“看把你给急的,比哥还急……”那男子猥琐地笑,从沙发缝隙里掏出一小袋黑色的东西,塞进心瞳胸口……
心瞳差点没吐出来,她强自忍着,还得努力微笑,“就这么点儿?”
“还嫌少?”那男子猥琐地凑过来,“妹儿,少吃点。小心吃没了你的小命儿……”
心瞳妖娆地笑,“不吃的话,我才真没命了呢!”
“妹儿,你想要多一点,其实我也有。不过怎么说都是初次见面,我不能给你这么多。”二条瞄着心瞳,“妹儿,以前没见过你啊。”
心瞳装作手忙脚乱地想要过瘾,囫囵地答应着,“我东北来的。那边现在管得越发严,买都买不着了。云南这边货多,我就,我就跑这边来了。老家那边要憋死人了!”
二条这才松了点防备。这个妹儿说得没错,东北那边大毒头英姐死了,聂家又被抓了,整个东北的销售网都断了。做零担生意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上,所以自然断货了。
心瞳忙着低头弄烟炮,二条眯了眼睛去偷瞄心瞳的胸。他心中的邪火再也压不住,“想要货,简单。你先让哥爽爽,哥今晚上就破了规矩,多给你些!”
二条上来邪劲了,将心瞳给堵在沙发的角落里,劈头盖脸地就来亲吻。
心瞳忍了又忍,这才没出拳揍他!
两人在沙发上撕扯成一团,两人都浑没注意到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
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以心瞳低喊了一声,“你给我放开!”心瞳本来的音量不高,可是忽然在静得诡异的房间里就猛然炸开,惊得心瞳自己都一个激灵。
不是她声音大,而是周遭——太静了。
“没够……我的小乖乖,你还躲。往哪儿躲啊你,来啊,哥爽了,就一定让你爽!”二条猪油蒙心的,哪儿还能注意到周遭的情势?他早被心瞳那完美的身子给逗疯了!
“二、二条!”
背后有人喊他,二条还觉得自己听觉出现问题了呢。好像是大哥一饼的声音,可是大哥啥时候说话这么低声下气,外加结巴了?
平素的大哥说话,那简直跟吆喝牲口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二条继续去折磨心瞳,浑当方才听见的动静是耳鸣了。
“二条!你个王八羔子,你赶紧给我放手!”后头那嗓音立马激烈开了。
二条这才一惊——这对劲了,这才是大哥平素的做派。
二条赶紧回头,嬉皮笑脸地想说,“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了泰国么?”之类的寒暄,却冷不防刚一回头,迎接他的不是大哥的笑脸,而是直接扇来的一个耳光!
pia!清脆又响亮,直接把二条给抽得眼冒金星!
“大哥,你,你干嘛打我!”二条捂着脸悲愤了。让大哥抽没关系,可是现在一屋子人呢,以后他在道儿上还怎么混!
可奇怪的是灯红酒绿里头,他大哥竟然挂着一脸比他还要悲愤的悲愤,“你还不快滚!”
“人可以走。不过,留下点纪念吧。”大哥身后一个清清冷冷的嗓音漾起。
“他刚刚右手食指和左手拇指碰到过她身子……”那声音清冷里却似乎含着一丝笑意,就像天山上的一朵雪莲花。美则美矣,看见的代价却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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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22、思念成荒
听见那声音,在场的人都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冷战。
这其中颤抖得最厉害的,自然是心瞳。
心瞳坐在沙发角落里,已是愣怔得无法移动。
二条却激了,“谁呀?这谁说话这么大言不惭呢?你知道爷爷我是谁不,你他妈说什么呢?活拧歪了是不是?”
二条当太保都当惯了,骂骂咧咧就起身,想要扒拉开他大哥,直接跟那后头的人干呢!
可是他大哥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这是什么意思啊?
二条不管那个,起身就要推开他大哥;一饼眼看着拦不住了,急得一脚将二条给踹回到沙发上去,“你给我消停吧!”
一饼说着,忍痛从腰里扔出一把刀来,“听见了没,右手食指和左手拇指!自己解决掉!”
“大哥!”二条这才意识到现场情形的严峻,他愣眉愣眼盯着一饼,脸上的肉都在恐惧地颤抖
“沿着骨头缝儿切,好切,而且疼痛感会比较小。”身后那个清冷的嗓音又诡异飘来,这回里头的笑意就更浓,仿佛玩儿着一个什么好玩的游戏,“别怕,以现在的残肢嫁接技术,只要不超过7个小时,而且切口平整的话,你的手指头切下来了,却还能安上。”
“小惩大诫。二条,我这样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随着那声音,缓缓从一饼身后走过一个人来。那人轻得就如一道白烟,或者就像是冰融化的刹那涌在空气里的一道白色的水汽。
那人脚步轻轻走到二条面前,冰冷一笑,“本来我想的是要切下你另外一个东西来。”
“是要切那东西,还是切两根手指头,你自己看着办!”那男子是在对二条说话,可是眼睛却只歪着,目光轻柔地落在沙发角落里一身狼狈的心瞳面上,“当然我要提醒你,手指头切下来还能安上;那东西切下来可就不一定安得上了。”
二条吓得抖如筛糠。
“你够了!”心瞳回瞪着那人的目光,终于再也听不下去,腾地起身,“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也轮不到你这么行私刑!今晚的是我乐意的,不是他强迫我。你要是觉得不解恨,就来惩罚我!”
后头的差猜看见心瞳,脸色都变了,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走上来搭心瞳肩上。
心瞳自己心里有数,她方才不过跟二条虚与委蛇,二条其实没碰着过她;她身上的狼狈不过是在沙发上滚的,再加上那些暴露的衣裳本来布料和做工就不好,一揉搓就快碎了。
一见就连差猜都上来给心瞳披衣裳,一饼吓的就更是面无人色,一个劲儿朝心瞳鞠躬,“哎哟,这个,这个是我们有眼无珠……”
那个白衣清冷如天山雪莲一般的男子,自然是冽尘。
心瞳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以他今日的身份,竟然敢微服私入国境!
须知,现在不光是中国警方,包括国际刑警等,都在通缉他!
“惩罚你么?”冽尘那样清冷的男子,竟然向着心瞳笑起来。那一笑,就宛如雪莲瞬时披满了春色,“好。你允我怎么惩罚你呢?”
心瞳咬牙,“你说!”
冽尘伸出手去,笑容更盛,“跟我走。”
冽尘等人离去,二条瞅着自己幸运保得完整的手指头,依旧后怕得一个劲儿哆嗦。
“大、大哥,那、那个人是,是谁?”
一饼恢复了些,劈手就给了二条一巴掌,“这个人,你永远不要问起!你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么你当晚就得死!”
二条吓得半天没喘过来气,“那,那刚刚那个妞儿是谁?我,我他妈的究竟招惹上的是谁啊?”
出了pub,上了车,心瞳用力甩开冽尘的手。
冽尘依旧温柔微笑,一点都不恼。仿佛根本已经不是刚刚那个动辄要切人手指头的清冷魔王。
“你怎么会来?”心瞳瞪着冽尘。
数月不见,他越发清瘦了。两腮几乎都塌陷进去,反倒衬着一双眼睛更加耀眼地明。那一弯红唇越发妖异。
冽尘轻柔一笑,“我怎么就不能来?”
心瞳咬牙,“你该知道你的身份!”
冽尘轻轻摇头,“妞,你自己也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心瞳心中一震,别过头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冽尘轻轻一笑,“妞,我天涯海角地寻找你;你说,我怎么会一直找不见你?”
冽尘的话,让心瞳几乎流泪。曾经那样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啊,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仿佛不怒目而视,便会觉得对不起傣帮的族人!
“冽尘,我们之间已经完了。朋友都做不成,从你在傣帮燃起的第一把火、杀死的第一个人开始,我们便只能成为仇敌!你找我,对我来说,你只是为了杀死我,将傣帮斩草除根!”
“我是为了斩草除根。”冽尘却笑起来,在夜色里灼灼凝视心瞳的脸,“不过不是对傣帮斩草除根,而是——将我心中的思念斩草除根。”
“妞,不见你的这些日子,我的心已经成了荒原。一片一片的草疯长。只有见到你,才能除掉那些草。”
心瞳只觉难过,“冽尘,这样的话你从此不必再说了。我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心情,这样的话此时听起来,徒生悲哀。”
冽尘却轻轻摇头,“我从前不懂说,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你,一定要说。”
正文323、爱有毒
心瞳走了好几天,竹锦这个无聊啊。天天依旧循了心瞳的嘱咐,走村串寨去给傣家人治病,可是夜里却只能坐在窗户栏杆上,看一天一地的夜色,挂念着那个远方的人儿。
这日晚饭时间,却见美兰捧着红漆金绘的食盒走向大厅。
竹锦就一愣,从栏杆上跳下来拦到美兰头里,“这是殿下的食盒。她此时并没在寨子中,你怎么捧了她的食盒进大厅?”
美兰仰首一笑,“岩糯,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竹锦愣住,却已是控制不住自己地笑开,“是么,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在哪儿呢,怎么没回凤凰楼来?”
美兰瞅着竹锦的神色,浅淡一笑,“殿下是整个傣帮的殿下,又哪里是岩糯你一个人的殿下?她回来,自然是先回帮里去,又怎么会先回凤凰楼来跟你报到?”
美兰的话里有刺儿,竹锦听得出来。不过心瞳已经回来的快乐冲淡了他心底的防备,现在他开心得可以不跟任何人计较。
“你说的也是。”竹锦笑起来,“那今晚的晚饭,我可不可以也过去一起吃?”
“真不好意思,殿下没说让你过去。”美兰端着食盒,面上都是冷淡。
“哦,那,那也好吧。我就在凤凰楼等着她回来。”
竹锦心里是满满的快乐,心想,心瞳不让他一起过去吃饭,一定是准备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那他就乖乖等着好啦!
夜色很深了,心瞳还没见回来。竹锦躺在床上假寐。
夜色宁静,山谷里隐约有回声,听着像是两个凤凰楼里的侍女在夜色里聊天儿。
竹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立起耳朵来听她们闲聊。
“阿豆,你男人是怎么死的?也是运货被抓了么?”
“不是。”那个叫阿豆的女子嗓音清冷。
“那是?”
“……我亲手杀了他。然后自己从山坡上跳下来,打掉了孩子。”
“什么!阿豆你,你怎么会……”
“他是个汉人,也是做烟土生意的,一来二去就跟我认识了。开始海誓山盟,说着等赚到了一百万,就带我离开傣帮,到内地去好好过日子,再不过这种日子。”
“他要了我的身子,带走了我家里所有的烟土存货,又说没钱雇车,我将自己的积蓄都给了他,就等着他卖掉那批货之后回来娶我……”
“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怀着孩子一咬牙就跟着运货的人出去找他。”
“找到了,却不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男人——他有老婆有孩子,而且不止一房!他甚至跟运货的人提到我,说我这样的傻女人他怎么会要!”
“阿豆!”另外的那个女子声音颤抖,“那你,你就那么杀了他?”
“动刀杀了他都是便宜了他,其实我早就在他身上下了蛊,他不知道而已。他若不变心,按时回来,我自然给他解了蛊;可是他变心了不肯回来,那么他就会被蛊反噬,最终肠穿肚烂,无药可医!”
提到蛊,竹锦也是激灵灵一个寒颤。
之前心瞳还吓唬他来着,说她身子里有蛊,不过他是没在乎。
蛊最广泛的传说是苗家女儿会利用这个东西来牵制情郎;苗家就是当初云南山地百越的一支,所以云南山地的各个民族其实都有类似的东东。
竹锦曾经非常好奇过,想要用现代医学来进行解释,后来一直没腾出工夫来,这事儿就也暂时只能不了了之;却没想到,血淋淋的现实猛然摆在眼前!
不过呢,那男人倒也死有余辜。骗财又骗色,最缺德的是骗心,这样的人活着也是人渣!
听了这样血腥的故事,本来就睡不着的竹锦就越加地睡不着了。
他索性起身,偷偷下楼。
他太想心瞳了,他得偷偷摸到大厅那边去瞄瞄
岩糯是个小人物,在傣帮不过是殿下借种的男人。不是男人,更不是丈夫,所以没人拿他当回事儿。
不过这阵子竹锦一直跟着心瞳四处给傣家人治病,傣家人都是重情义的,大家心中对岩糯就存了一份儿感激。
再加上,傣家历来是将医生和巫师并列来看的,就会觉得医生是拥有灵异力量的,是值得尊敬的。
所以不经意之间,岩糯在傣帮已经拥有了相当的崇拜和威信,再不是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岩糯。
见了竹锦,沿途的傣家人非但不截住盘问,甚至还会行礼让路。
这待遇让竹锦很是有点扬眉吐气。今晚本来就能看见心瞳,又被大家这样尊重地对待着,竹锦真觉得今晚是完美的夜晚。
就这样一路走到大厅去,遥遥看见大厅里灯火齐明,大小头目和八位长老都陪着殿下喝酒吃饭
竹锦按捺着激动的心,最后一个才取瞧那坐在首座的女子——
大红的筒裙勾勒着她完美的曲线,高贵的头颅点缀着优雅的容颜。她在灯火辉煌里微笑,眼睛望着下方的众人,不怒自威。
竹锦的心激跳起来,站在大厅外头停住脚步。
仿佛感应到竹锦的目光,心瞳缓缓向着他的方向抬起眼眸望来——正是那日思夜想的容颜,可是视线碰撞的刹那,竹锦却猛然一怔!
伺候在心瞳身边的侍女美兰也留意到了竹锦,走到心瞳身边去低头说了什么。心瞳听着便嫣然一笑,抬头向着竹锦,招手,“岩糯,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正文324、拒绝口臭
“厚厚,我来了。”竹锦面上的惊诧一闪即逝,赶紧堆上满脸的笑容,乐呵呵地奔进门去。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又隔着幽暗的夜色,竹锦相信自己方才面上的神色自然没被心瞳看见。
竹锦进了大厅,懂事儿地跟满屋子的人拱手鞠躬,摆出明白的小人物模样来。
八位长老里头比较脾气冲的勐长老就是一皱眉,“这屋子里头哪儿有你小子的地儿!去去去,到末尾窝着去!”
竹锦很是好脾气,没生气更没反击,行了礼自己就扭身儿往后走。
却没想到,心瞳于此时说话了——
“勐长老,我还没说话呢,您老怎么就这么急着替我做决定?”
大厅里,众人都是一静。平素殿下虽然对八位长老并不惯着,但是却从来没有因为岩糯那个小子而跟长老们有任何的直接冲突。
今儿是殿下刚办事儿回来,怎么就直接顶撞开了?
“岩糯,过来坐。”心瞳朝竹锦招手,就指着自己的身边儿。
“这个……”竹锦面现为难,“还是不要了。我一向都在末尾坐着,习惯了,习惯了。”
“……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呀!”心瞳却是恼了,厉声呼喝,“怎么,我这是护着你呢,却连你也想反对我?!”
“啊,岂敢,岂敢!”竹锦赶紧又是满脸堆笑,听话的一转身儿又跑回来了,而且按着心瞳的指示,一直跑上高台,就坐在心瞳的身边儿上。
心瞳这才开心地笑起来,伸手拍了拍竹锦的手,“以后,你就在这儿坐着了。”
勐长老相当不忿,还想起身说什么,却被他一旁的召长老给拉住。
召长老是八位长老之首,平素跟心瞳相当不睦,可是今晚却难得他老人家没有发难,反倒还拦着勐长老。
勐长老盯着召长老一脸的微笑,有点迷糊,“召长老,这,这成什么体统!”
召长老一笑,“凤凰楼虽然有凤凰楼的规矩,但是凤凰楼的规矩却也都是由殿下来掌控的。至少还没轮到咱们几个长老来说三道四。”
勐长老只能一叹坐下,闷闷不出声
心瞳今晚似乎很是尽兴,多喝了几杯,脚步有些蹒跚。出了大厅的门儿,整个人就都瘫倒在竹锦的身上。
几个侍女上来想要扶持,却都被心瞳挥开。心瞳眨着一双妙目,绯红盈盈地凝着竹锦,“你背我……”
“殿下……”美兰上来想要劝阻。
心瞳恼了,挥手喝退她们,“你们,都离开!我不用你们搀扶,我就要他背我!”
几个侍女只能默声退下。
竹锦好脾气地弯腰背起心瞳来,含笑问着,“怎么就醉了呀?少喝点啊。”
心瞳趴在竹锦的背上痴痴地笑,扳过竹锦的脖子,就要从后头吻竹锦
竹锦赶紧躲着,“哎,别介别介,这正走山路呢,你别把我脖子给拧断了!”
“你讨厌……”心瞳却不肯放弃,还在借酒撒娇,“那你把我放下来,好好让我吻个。”
“别的。”竹锦笑嘻嘻劝阻,“山上山下都是人,你想现场直播呀?”
“直播又怎么样!”心瞳醉意更浓,摇摇晃晃挥手,“我是殿下,殿下!我是傣帮的朱雀圣女,我是他们的公主!”
“谁敢笑话我?大不了我让他们都闭上眼睛,看谁敢不闭上眼睛!”
夜色宁静,山谷里的回声又大,心瞳的嗓门儿传得老远,回声嗡嗡的。
竹锦赶紧拦着,“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吵吵了。”
“那,吻我。”心瞳目现迷离,颊边染红,想吵着要糖吃的孩子,缠磨着竹锦,“吻我啊……”
竹锦额头黑线都起来了,脸上却依旧堆着笑,好脾气哄着,“乖哦,别闹了。”
“我没闹,我只是要你吻我!”心瞳小脸染上寒霜,“吻我,难道那么困难?”
竹锦笑起来,轻轻拉着心瞳的小手,“我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咱们当医生护士的,自然是最有洁癖的。还记得咱们医大的那个笑话不?咱们系一教授跟她老公感情特好,结果还是离了,是因为什么来的?”
心瞳眯起眼睛来。
竹锦笑着揭晓,“就因为教授要求每次他老公跟她接吻之前必须刷牙!甚至传说,每次连上床都得事先洗澡、换了衣裳,而且拒绝任何有不洁嫌疑的动作和体位——后来她老公实在受不了了,说,‘我这不是找了个老婆,我是找了个观世音菩萨!我受不了了,我离婚!’”
心瞳还是满眼的迷惑。
竹锦又好脾气地哄着,“我不也有这么点职业病嘛。你刚刚喝了酒,酒里有麦芽糖,麦芽糖经过唾液的笑话就产生了酸性物质,那酸性物质再被空气一氧化——就,就……”
“就什么?”心瞳撅嘴问。
“就产生了口臭嘛!乖哦,咱们回去先刷牙……”竹锦今晚脾气好得那叫一个完美
“你,你说我口臭?”心瞳恼了,登时柳眉倒竖,“段竹锦我恨死你了!”
看来怒火也是最好的解酒药之一,心瞳这一生气,直接从竹锦背上跳下来,气哼哼地自己向前走去。
她背后,竹锦长舒了一口气。
不用背着了,更不用吻了。
谢天谢地
走在前方的心瞳,在夜色里狠狠眯起了眼睛。手指攥紧,指节上青白顿现。
她哪里还有半点酒意?
正文325、假凤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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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长老。”
心瞳跟竹锦离去,美兰走到暗夜里去,召长老正等着。
“美兰,这事情办得不错。”召长老点头赞许,“神不知鬼不觉,连那小子都是瞒过了。”
“不过,你还要在身边儿多提点着些。”召长老微微皱眉,“她有些细节还是有纰漏,让她别操之过急,缓下来。”
美兰点头,“尤其玉珍她们那几个老侍女。她们当年都是伺候过楠蝶殿下的,对楠蝶殿下忠心耿耿。”
“是。”召长老点头,“当务之急是让她赶紧公开宣布傣帮重新种植烟土!”
“遵命。”美兰无声退去
诡秘夜色,宛如漆黑的墨汁,倾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
美兰独自静静走在山路上,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她是个失败的女人,丈夫死了之后将自己奉献给凤凰楼,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侍女;同样是女人,殿下那样春风得意、号令帮众;而她,简直如尘埃一般,活着死了都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可是今日,却不同了。
好多人的命运,甚至是傣帮的命运,都掐在她掌心儿里。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活得有了重量。
召长老的话,她会听;但是召长老没有吩咐的事儿,她也会做。
凤凰楼的圣女殿下,是被规矩束缚着的。注定了她们一生都要奉献给神,不可以跟男人双宿双飞。
所以历任凤凰圣女的身子里都会被下蛊。
那个给圣女借种的男子,就算将来不被圣女亲手杀死,就算也没被帮众杀死,他却一定还会被蛊给杀死——圣女只可以借种,却不可以有爱情。
上一任的圣女楠蝶殿下的男人、也就是心瞳殿下的父亲,听说死的时候也是痛苦万状,无药可医。
道儿上传说,那个禁毒英雄死于白粉,是被勐腊给报复了;实则,谁能说那不是蛊发作了?
那么个刚强意志的禁毒警察,怎么就至于熬不过毒瘾?再难的毒,他都能戒得掉才是。可是他最终死了,那么杀死他的就不应该是白粉,而是——蛊。
如今轮到现在的那个男人了——岩糯,他也到了经过交合而被种了蛊的时候。
他会死。
而她会经由殿下的身体,亲自安排岩糯的死期。
平地的汉人都说摆夷女子心狠。对于背叛了自己的男人,都会毫不留情——谁让那些男人撩拨了她们的心,骗走了她们的感情?
骗走了感情却不给回报,那他们就都该死!
“竹锦……”刚回了凤凰楼,心瞳转身就抱住了竹锦。软玉温香挤进竹锦怀抱里去,娇喘如兰呵着竹锦的颈侧。
“你方才嫌弃我喝了酒,我此时却是已经净了口了。竹锦,不许再拒绝……”
竹锦沙哑地笑,“好几天没见了,想死我了。宝贝儿你别急,让我开了灯,好好儿看看你。”
“不,不要!”心瞳忽然尖叫,一把扯住竹锦的手臂。
“嗯?”竹锦挑眉。
心瞳在黑暗里赶紧露出妩媚的笑,“不要嘛。人家害羞。亲热还开灯,多不好意思……”
“小坏蛋,你还装……”竹锦笑开,“开灯算什么?比这还疯狂千百倍的事儿,咱们都做过多少遍了……”
心瞳一凛,身子明显一僵。
“那就更不用了。”心瞳继续缠磨着竹锦,可是嗓音却有点冷,“我们那么疯狂过,我身子的哪一寸你显然是都熟悉的了。又何必要此时开灯再看?”
“小傻瓜。”竹锦沙哑地笑,“我天天都看着你,可是还嫌不够。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迷人,每天都是不同的样子,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迷人……宝贝儿,给我看,我要看你……”
竹锦说着强势伸手就要去开灯!
心瞳却冷了下来,伸手推开竹锦,“我累了,先上楼去。改日再说。”
竹锦心里暗自落下了块石头,可是嘴上依旧厚脸皮地说,“正好你累了,我更应该给你全身按摩。宝贝儿,来嘛~~”
“我说不必了!”心瞳裹着衣裳跨出门去,没有好气儿地喊,“美兰,美兰!你去哪儿了?!”
心瞳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黑暗里,竹锦傲慢挑起唇角,向着心瞳消失的方向冷冷嗤了声。
当他是谁?三岁孩子么?还以为能骗得过他!
那个人不是心瞳,而是齐珠绣!
她们俩本就八成相似,骨子里又都是傣家公主的根儿,所以身在傣帮里那股子气质就更为相似——可是不是一个人,就不是一个人!
这次更可笑,原来齐珠绣竟然真的在脸上动了刀!
是谁给她出了这么个蹩脚的主意?真忘了他是当医生,拿手术刀的!
更何况身在泰国芭堤雅海滩的时候,他还在整形美容医院里客串过一把,就更是有了专业的从业经验——让他一打眼,就知道那张脸什么地方是真的,哪儿动过刀!
人身上每一个地儿都不是孤立的。皮肤、肌肉、骨头、神经、血管,彼此都是连带的一个整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整形美容往往是动了其中的一部分,比方说磨腮骨、吸脂,但是其它的地方没办法跟着发生相应的生理变化,所以再高的整形技术,你看着那做过手术的人也不舒服。
所以当齐珠绣抬眼瞅向竹锦的那一眼,竹锦就知道不是心瞳了。
还装醉要他吻她?甚至还要上床?啧啧,她齐珠绣真是不了解他段竹锦是什么样的人!
当初他被冽尘催眠了,都没跟齐珠绣真的滚到床上去;更何况他现在还清醒着,猪油蒙心了才会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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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26、许你漫天萤火
“妞,有话,你便说吧。”
夜色的边境城市,光怪陆离之中却也不乏安谧宁静。冽尘带着心瞳来了郊外,坐在河沟旁。
冽尘径自甩出钓竿去,竟然在这样的夜色里垂钓。
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一刻的他有一种诡异的优雅,外加妖异的美丽。
水天夜色,宛如浓淡宕开的水墨,他一袭白衣立在水畔。水天星光仿佛齐齐落在他面上,他手执钓竿,那种从容不迫、掌握大局的气度果然袭扰人心。
心瞳轻轻叹了口气,“你怎知道我找你有事?”
冽尘笑开,“这世上,除了周叔,我最了解你。”
冽尘说着转过头来,眸光如同月色星光,静静凝落在心瞳面上,“我知道你心中另有答案,你会说最了解你的人还有段竹锦——可是我自信,我比他了解你多那么一点点。尽管那一点点也许微不足道,但是毕竟存在。”
心瞳未置可否。
这世上的爱情并非皆因了解而产生。相反,有时候反倒因为过于了解了,而失去了距离的没敢,反倒让爱情消失不见
冽尘转回头去,专心凝注水面的钓线,“你已对我恨之入骨,再加上要对竹锦忠诚,所以如果没事找我,你定不会随我走的。以你的性子,就算我强迫你、威胁你,都没用。”
“你是个——”冽尘竟然笑起来,“你是个天生的小顽固。自己不要的东西,宁死都会拒绝。”
心瞳别过脸去,“冽尘,我需要烟土。”
“好。”冽尘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凡你明白了跟我要的东西,我什么都给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二话不说。”
心瞳闭上眼睛。他说得对,她真的是该要他的命的!
傣帮被毁,那是多少条人命!——她自以为坚强,实则不过还是个软弱的女人,竟然在面对他的时候下不了手!
“妞,陪我一个月。”仿佛清波漫起,冽尘缓缓提出条件
“冽尘,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心瞳惊得跳起来,“我得马上回去!”
“你回不去。”冽尘不急亦不恼,“你将烟土交给加工厂加工成片剂,这总需要时间。以你需要的数量,没有一个月根本加工不完。妞,就算我不强留你,你也要在此地等上一个月。”
心瞳攥紧手指。
冽尘说的没错,就算她再急,她也总得等这批药片做完。这件事她必须亲自做,交给任何人她都不放心。
“一个月。”冽尘轻轻笑起来,转头过来望心瞳,“妞,你没得选择。而且我会答应你,如果这一个月我真的无法挽回你的心,那么我会放你自由。”
水天星光熠熠,落满冽尘眼眸,“我知道你早晚会跟我提出离婚。妞,给我这一个月,我便放你自由!”
心瞳踉跄了下。
冽尘永远最知道她心底软肋,他总是能直接击中她无法拒绝的死角!
“你具体说。”心瞳咬紧牙关。
冽尘笑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这一个月请你暂时忘了我们之间的仇恨,就像回到小时候,回到竹锦还没出现的那个时候。”
“什么意思?”心瞳一颤。
“妞,暂时忘了段竹锦,就当做——你还在爱着我。”
冽尘手上的钓竿一颤,钓线扰动水面,惊动了河沟草丛里的萤火虫。登时一蓬星火从草丛间蓬勃而起,点点荧光在幽暗的水天之间漫开,点点璀璨,缭绕成珠光莹然的梦雾。
心瞳怔住
“冽尘,为什么我们北方找不见萤火虫?”当年的心瞳看韩剧,看韩剧桥段里经常飞舞起来的萤火虫,便站在阳台上托着腮帮跟冽尘说。
“云南有啊。因为环境的破坏,许多地方萤火虫都已绝迹,云南现在成了中国萤火虫最重要的生存地。那边有50多种萤火虫。”冽尘转头望少女心瞳,他的眼睛其实就像萤火。
“云南?”心瞳神往,“可是我每次去云南,都没有机缘看见。爸只将我锁在总部里,不许我出门!”
“周叔还不是怕你会遇见危险?多少人想对他不利,又有多少人在寻找你的踪迹?”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萤火虫?”心瞳郁闷了,“不会要等十几二十年,到时候我都老了,再也没有了寻找萤火虫的心情。”
“不会那么远……”冽尘笑着弹了心瞳一个脑瓜崩,“不久的将来,云南一定会肃清毒祸。到时所有的禁毒警察的家属都不用再提心吊胆。妞,到时候我会陪周叔和你一起去看萤火虫!”
言犹在耳,可是眼前却已经不复当年!
望着点点萤火围绕白衣的冽尘飞舞,心瞳眼中含满了眼泪。终于,她终于看见了萤火虫,可是她却已经失去了爸,她更已经失去了——她的冽尘啊!
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是冽尘?
当年的那个少年谨慎收藏起她每一个梦,小心翼翼地帮她实现;可是眼前的那个人,却已经是势不两立的仇人!
点点萤火飞舞,冽尘看见点点泪光在心瞳眼底浮起。
他何尝能不难过?他又何尝能忘记当年的承诺?
他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不动声色地帮她实现,可是却已经没办法在她眼底找到梦想成真的快乐。
谁说梦想成真,就一定都是快乐?
年少时这样以为,那是因为年少时只憧憬得到梦想成真时候的满足,却从不知道——实现梦想的过程里,是要付出同样沉重的代价!
快乐有多灿烂,那代价同样要有多沉重……
正文327、心愿
“好,冽尘,我答应你!”
水天星光璀璨,数不清的萤火漫天飞舞。如雾又如梦,心瞳眨掉眼底的泪,毅然点头。
“……只是,我无法做到你的要求,无法再用当日的心情对你。冽尘,时光不能倒转,改变了的心情亦不能重来。”
“我会答应你的要求,暂时收起仇恨留在你身边,一个月。我为的是烟土,是你答应我离婚的那个条件——但也是……”
心瞳深深吸气,抬眸凝望水色星光里的冽尘,“也是为了找回我记忆中的那个冽尘。”
“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手握金三角毒品交易的将军,虽然你是毁了我傣帮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冽尘,我依旧不肯相信那些事,尽管它们已经给了我切肤之痛——冽尘,我想找回你,想找回当年那个你!”
“我不杀你报仇,不是我有妇人之仁,也不只是我念着当年的情分——那是因为,冽尘,我也不知为何,心中始终选择信你。”
“我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有你无法说出口的原因。我希望这一个月当中,你能对我开诚布公,将这些事情一一说给我听。”
“冽尘,一生相遇,注定了是百世轮回里铸就的缘分。我不希望我们相识一场,却最终落得怒目相向。冽尘算我求你,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请你将从未对我明白说过的话都说给我听,行么?”
“呵……”冽尘笑开,急急转过了头,避过心瞳澄澈的目光,“妞,你答应了。谢谢你。”
“你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我有多紧张。”冽尘凝望着自己的钓线,“我很害怕你不会答应。”
“冽尘,那你答应我么?”心瞳追问,“你会不会将你的心思说给我听?!”
“天晚了,我们走吧。”冽尘收了钓线,转头笑望心瞳,“我答应你,我会努力。”
心瞳只能叹息。他只肯答应他,说他会努力……
可是她依旧会尽力。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会尽己所能找回当年的那个冽尘。她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爸一步步被死神夺走,她如何还能再眼睁睁看着冽尘走上那条布满荆棘的路?所以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再做一次努力!
“召长老,您是说……,现在凤凰楼里的,不是……?!”勐长老惊得瞪大眼睛。
“嘘……”召长老谨慎环望四周,“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这是,这是冒犯神灵的!”勐长老紧张得胡须都颤抖起来。
“不会。”召长老摇头,“她的母亲与楠蝶殿下是双生姐妹,本是一条命分成的两个人罢了。再说当年傣王原本是将二公主送入凤凰楼的,否则也不会给二公主取名‘玉恩’。莲花正是敬献给神佛的贡花。”
“所以现在的殿下一样拥有入住凤凰楼的资格。”
勐长老皱眉,“如此说来我才明白了。我说这几日殿下有点莫名其妙,骄矜而傲慢,做事不经脑子……”
勐长老叹气,“我真担心这位殿下,由她主事,会不会……”
“那也会比心瞳殿下要好一点。”召长老坐下,“心瞳殿下一来对复种烟土丝毫不热衷,二来又从来不提向江冽尘复仇之事——我担心她总归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勐长老点头,“心瞳殿下的确太有当年楠蝶殿下的风格,做事雷厉风行,任何人都左右不得……”勐长老说着瞄了一眼召长老,“如今这位,虽说性子急躁了些,不过也正好能受我们辅佐。”
“正是。”召长老眯起眼睛一笑,“听话就好。”
竹锦上了凤凰楼顶的神堂,瞄着幽暗里的齐珠绣。
是挺像的,本来就八成相似,动了刀之后就几乎是双生姐妹似的。可是气质还是不同。齐珠绣坐在幽暗的神堂里,明显坐不住,很是焦躁。
心瞳置身神堂的时候,却仿佛能畅听天籁,她与神灵与上天几乎是相通的。
这才是朱雀圣女真正应该具有的气质。现在虽然都唯物主义了,不兴什么神鬼的,可是心瞳的气质沉静、大度,能让人心安。
其实老百姓崇信圣女,崇信上天,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心灵的寄托。心瞳那样的气质正好能够给了傣家人这样的安全感。
齐珠绣却是,如坐针毡。
“竹锦,他们是跟我说了复种烟土的事儿。我没理由不答应,你说呢?”
但凡她周心瞳曾经反对过的,她此时一定都同意!
“瞳,救命啊……”竹锦赶紧做泫然欲泣状。
“怎么了?”
“忘了我是怎么来的?我说我是岩糯,我说我有烟土种子啊……我骗他们的,我哪儿来的那么多烟土种子?你若说了同意他们复种,那八个老头子一准儿跟我要烟土种子,我拿什么给他们啊?”
竹锦唱念俱佳,边说边用眼角瞄着齐珠绣,“我要是拿不出烟土种子来,他们一准儿要了我的命!”
齐珠绣霍地转身过来,“你这个家伙,你可真是不怕死啊你!”
“我,我怕死……”竹锦赶紧做出胆小样儿,“所以瞳,你千万不要答应他们啊,否则我就死翘翘了!”
齐珠绣咬牙,眼珠急促地转动,“没事,我想办法找到烟土种子给了他们就是!”
竹锦长眸一眯,“瞳,你从哪儿能弄来那么多烟土种子?现在所有的烟土都控制在江冽尘一个人手里……”
“难道,你能找着他?”竹锦悄悄盯着齐珠绣的眼睛,缓缓地问。
正文328、一盘棋
齐珠绣是怎么找到凤凰寨来的?
她是齐玉恩的女儿、齐鹤南的侄女儿,那两个人都是知道凤凰寨地址的,所以齐珠绣能找来也许并不意外——但是竹锦真正想知道的是,齐珠绣的突然到来,跟江冽尘有没有关系?
坦白说,齐玉恩和齐鹤南都没什么难对付。
齐玉恩本身对心瞳也并没恶意,而且她很显然并无野心,只想守着丈夫和孩子安安稳稳过一世。
齐鹤南一介莽夫,就算有点阴狠的手段,不过竹锦倒还不将他放在眼里。
竹锦唯一必须忌惮的人,是冽尘。
冽尘越发正邪难辨,就算竹锦心里还是宁愿相信他,但是此时已经不能不防。
江冽尘既然曾经毁掉过金三角的傣帮,那么难保他不会斩草除根,趁着心瞳不在的机会,将傣帮再度毁掉!
竹锦最担心的是——这一切就是冽尘设下的计策。通过齐珠绣来当傀儡,他本人则绊住心瞳,从而将傣帮尽数毁掉!
想到这里,竹锦真是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齐珠绣能够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冒充心瞳,那么安排这件事的人一定已经绊住了心瞳——如果那个人就是江冽尘,那么心瞳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
他真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心瞳身边去!
可是他又知道,他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抛下傣帮而不顾1
心瞳走时,一再将傣帮相托。心瞳带着他去给傣家人治病,帮他一步步树立起威信来,所为的也正是此时之需。现在齐珠绣来了,如果他再走了,傣帮一旦有事,他如何向心瞳交待!
心瞳有多重视她的族人,就算旁人不知,他又如何能不懂?心瞳是宁肯抛弃自己的性命,也要好好保护这些被毒祸折磨了百年的族人,想要赎她外祖当年错误决定的罪啊!
所以就算担心心瞳的安危,他也必须在傣帮留下来,替心瞳看好她的傣帮,等着她回来!
竹锦压下心中急乱的火,仔细去观察齐珠绣的表情。
而齐珠绣在他提到江冽尘那个瞬间的表情,已经给了竹锦答案——这件事的确与江冽尘有关!
这盘棋还是江冽尘下的,齐珠绣不过是江冽尘的一枚棋子!
竹锦在心底叹息:江冽尘,你我终究要正面对敌了么?
一招错,满盘输——江冽尘你真的好狠!明明下棋最需要平心静气,可是你上来就将赌输的代价拍在桌面上——你是想用傣帮上下上万条性命来威胁我!
一旦我输了,我就会失去心瞳。
可是一旦我赢了,你却会将傣帮整个捏碎,让我纵然还能赢回心瞳,却注定了要因为傣帮的毁灭而无颜再见她!
江冽尘,你果然是学心理学的,你果然是高手!
“将军,有件事不知属下当讲不当讲。”
静夜无声,冽尘歪在榻上假寐。差猜走进来轻声说。
“心瞳她睡了么?”冽尘却不急着听差猜的话,只问心瞳。
差猜叹了口气,“少夫人她叹息了许久,这会儿从门外听着已经没有了声音,估计是睡了。”
“嗯,那就好。”冽尘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有什么事,你说。”
差猜想了想,“请赎属下说句不敬的话:将军,您决定在这边呆上一个月,这是十分危险的一个决定!”
“且不说这边都在通缉您,单说泰国那边也并不安宁……”
冽尘笑起来,“你是说我母亲吧。她始终不甘心失败,一直都在蠢蠢欲动,随时寻找时机重新夺回权力。差猜,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正是啊!”差猜真是急啊,“您在这边延宕一个月,那边一旦情势有变,我们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冽尘笑起来,瞄着差猜,“难得你替我考量,我是否也能跟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
差猜只觉后脖子一凉,“将军请讲。”
“差猜你父亲是查鹏,不但有泰国王室血统,更是泰国警方高官。可是你怎么会甘心来给我当随从?——那是因为虽然我外公虽然向泰国政府投降,泰国政府也册封了我外公这个将军的官衔,但是事实上泰国政府对我们从来不敢放松;你一方面是你父亲派过来监视我的,另外一方面你也是‘钦差’。我们要与泰国政府有任何的交通,都要通过你。”
差猜面色一变,“其实属下一点都不担心被将军您看出来。以将军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冽尘点头微笑,“那我也推心置腹:只要泰国政府支持我来担任沙琨集团的首脑,而不是会转而去支持我母亲,那么我跟你们保证,税金每年增加10%,而且会在泰国境外交易,不让泰国在国际上承担太多扫毒的压力。”
“至于我母亲……我这次离开一个月,是给了我母亲机会;不过反过来说,又何尝不是我在借此机会试探我母亲?我倒要看看她老人家是否真的还想反击。”
“原来如此!”差猜额头汗下,“将军,这却是一步险棋!”
冽尘微微一笑,“我下棋从来都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对手越是高明的,我的棋走的越是险招。端的要看,那个人究竟能不能看出我的路数,就能能不能看出我的用心。”
冽尘轻轻一笑,“所以这盘棋的输赢不在棋盘上。如果他能猜出我的用心,那么我就已经输了;如果他猜不出,那么就算棋盘上他赢了,却也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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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29、给聪明人玩儿的游戏
蒙氏制药厂的员工都认识了冽尘。
没人知道那个男子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那个白衣不染尘埃、笑容浅淡清透的男子绝非凡人。
他身在俗世,可是分明精神与眼前的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就是说,他是那种掌握大局的人。
可是这样的男子竟然时时跟在小姐的那位姐妹的身边,面上始终挂着好脾气的微笑,仿佛那位周小姐的喜怒哀乐便是他全部的世界。
每天车子来去,那人竟然都不用司机来给开门,而每每都是他亲自下车给周小姐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下车。
啧啧,能有这样的男人陪在身边,可真是几生修来的福哟!
片剂生产车间,里里外外全都执行严格的无尘化处理。心瞳也穿戴了严密的工作服,站在车间里亲自监督工人们将原料按照比例组方。
隔着大玻璃,蒙甜甜走到冽尘身边来,静静一笑,“恭喜将军啊,最近我公司的员工都看得出将军喜上眉梢,私下里都在议论您跟心瞳是神仙眷侣。”
冽尘轻轻一笑,“说的没错,我非常幸福。哪怕就只是这样看着她,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齐珠绣那边也已经顺利打入傣帮,偌大傣帮无人提出任何质疑。”蒙甜甜挑眸望冽尘,“足见将军这步棋走得妙到毫巅。”
“那原也不出奇。”冽尘摇摇头,“这是遗传学的贡献,心瞳跟齐珠绣的血缘极为相近,适当做些整形,便如同双生姐妹。”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蒙甜甜笑得妩媚,“心瞳是朱雀圣女,每日本来就在凤凰楼里深入简出,所以帮众对她就不是特别熟悉,那么来一个几乎是双生姐妹一般的齐珠绣,他们从外观上也分不出来。”
“将军,其实我说的是——就连八位长老,尤其是段竹锦竟然也都没有提出质疑呢。这便证明将军棋术之高了。”
“骗过傣帮普通帮众,外貌就够了;可是要骗过那八位长老,恐怕就需要心术。而要让竹锦都不提出质疑来,那就证明将军的排兵布阵已经起了效果。”
冽尘眯了眯眼睛,“那八个老东西,果然与心瞳并不是一条心。他们此时定已经知道殿下不是心瞳了,可是他们守口如瓶,显然反衬出曾经他们对心瞳不满。”
蒙甜甜点头,“将军就是想用齐珠绣这枚棋子来探一探那八个长老的底。傣帮果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现在各自都有私心。”
“所以那八个人是可以合作的。”冽尘冷冷点头,“尽管我毁掉过傣帮,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那八个老东西有自己的私念,倘若诱之以利,他们会宁愿忘记与我的仇恨,转而为我卖命。”
“哎哟……”蒙甜甜笑靥如花,“那样一来,段竹锦还不得更是手忙脚乱啊?一边要防备着齐珠绣,一边还得与八位长老过招,更可怜的是他自己在傣帮当中本来就孤立无援,可是他还得为了心瞳而看住傣帮——啧啧,他得变成八臂哪吒才能忙得过来吧!”
冽尘无声一笑
“……用傣帮这张千头万绪的蜘蛛网绊住段竹锦,他就不能腾出手来找心瞳。那么心瞳自然就是将军阁下您的了。虽说约定是一个月,但是只要有这一个月,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月……”
冽尘转头望蒙甜甜,“段竹锦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对这样的人,你就要给他设计更多好玩的花样儿,这样他才不会来捣乱。”
“将军高见。”蒙甜甜竖起拇指,“您说,将来如果段竹锦死在傣帮自家人的火并里头,那么心瞳是不是就更没办法回到傣帮去了?傣帮虽然是她的根,但是她定然无法面对段竹锦的死……”
“我的身边,永远是她最安全、最宁静的港湾。”冽尘轻轻一笑,目光只落在心瞳身上,“只要有我在,便永远不会让她受伤。”
蒙甜甜无声笑起来。幸好,她在与段竹锦为敌的时候,没有同时也将江冽尘变成敌人。
段竹锦这样的敌人还好办,他总是把招数使在明面儿上;可是江冽尘太过阴狠,他的招数都是一环套着一环。
不过也唯有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控制住金三角,让昔日分崩离析的各派势力,被他一个人紧紧攥在掌心。
时势造英雄,乱世出枭雄,说的也正是这个道理吧。
只是,周心瞳今生遇见江冽尘这样的男人,是幸运,抑或不幸?
“竹锦,我累死了!”
熹微的晨光里,齐珠绣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都站不起来了。
“加油。前头还有三户村民,我们今儿的任务就完成了。”竹锦笑着向齐珠绣伸出手来,“想想那些人被病魔折磨,咱们不过是累点,算不了什么!”
齐珠绣差点没哭了,“竹锦,我是公主殿下,我是朱雀圣女,拜托,我应该是高高在上,坐在凤凰楼里就好了,我干嘛要挨家挨户给他们看病!”
“他们……”齐珠绣皱眉,“他们有些人很脏,病起来也很臭!”
竹锦长眸清淡下来,“瞳,可是别忘了他们是你的族人,是将你敬畏为神的子民。他们期待你的救助,这是你的责任!”
齐珠绣被竹锦的眼神震住,只能继续走。
这户山民的病人是一位老人家,五六十岁了,瘦成一把骨头。喉头咕噜有声,却吐不出痰来。
竹锦二话不说,俯下了身子去,以口对口,借助简单的设备,便为那老人吸痰!
痰液的腐臭气味一下子冲满房间,齐珠绣再也忍不了了,冲出去便是大吐!
正文330、要的只是你
竹锦走出门来,却连漱口都不曾,便那样气定神闲坐下来,望着齐珠绣,“其实,当朱雀圣女哪里有那么简单?你拥有的不光是地位和荣耀,更有义务和责任。这两者从来都是双生而来,你必须同时承担起来。”
齐珠绣趴在石头上,好悬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她转头惊愕地望竹锦,“你是有职业洁癖的,你连跟我接吻都不肯,说要让我刷牙——可是你竟然这么去对那老人,现在连漱口都不,难道你不嫌他们脏?”
“我忘了。”熹微的晨光里,竹锦缓缓笑开,“我给他吸完了痰,看见他苏醒过来,一点点能够呼吸了。我心里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
“这就是医生。可能很有洁癖,性情上也许非常龟毛,但是只要面对自己的病患,那么全部的心思就只凝缩成一个——那就是治好他。其余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齐珠绣愣愣望他。
竹锦本就长得像个男版狐狸精,此时置身山林之中,被熹微晨光包绕着,就更显得有点仙风道骨,越发不像个凡人。
“干嘛这么看我?觉得我帅呀?”竹锦不要脸地呲牙乐。
齐珠绣甩甩头,别过头去看山下的水潭,“我忽然觉得,好像第一天认得你。竹锦,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竹锦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齐珠绣的肩头,“走吧,趁天亮之前,我们还有两个病人要医治。”
竹锦昂首向前,没有回头;齐珠绣却回头看见——方才那户山民家的门口,一家子人都已经跪倒在了门前。
齐珠绣的眼睛不觉有点湿。
眼前的那个人,不再是记忆里始终对她刻薄而又冷淡的少年。此时他的笑和煦而温柔,就像山林里缓缓浮生的初早晨阳。
缓缓驱散阴霾,温柔照亮前方
“召长老,你疯了?!”勐长老等几位长老都惊讶地瞪着召长老,“江冽尘是我们的仇人!”
“灭帮之仇,我怎么会忘!但是在想要为故人报仇的同时,也要先想想如何让如今的帮众都活下去!如今烟土生意被江冽尘一人垄断,就算我们种出烟土来,可是卖给谁?!”
“所有从前与我们做生意的人都不敢收烟土,我们种出来的东西难道让它腐烂在地里,一分钱都赚不回来?”召长老也是双瞳充血,“所以,唯今之计,我们必须要忍耐着,先跟江冽尘合作才行!”
“说的不错。”齐珠绣从外头进来,脱掉身上的披风,“韩信都要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更是卧薪尝胆,怎么我们傣帮就不行?”
面对齐珠绣,八位长老已是心照不宣,但是看着她的确还是有点别扭。
“殿下,难道你……”勐长老站起来。
“没错。”齐珠绣冷笑,“实话告诉各位,我在来傣帮之前就是已经与江冽尘达成了合作意向的。”
“你们也不必这样对我横眉冷对,我为的也是傣帮的未来!——各位,傣帮如果没有了烟土生意,请问这万把号人如何生存?难道你们打算种玉米,种小麦啊?守成都没有播下的种子多,蚀本的买卖你们真的愿意做?”
“所以跟江冽尘合作,是我们唯一的未来!”
齐珠绣径自坐下,“江冽尘也说了,他当年毁掉傣帮,也是事出有因。傣帮当初有人很不听话,不但跟他分庭抗礼,更是随时打算夺了他的地盘和生意,所以他当年做的事并非针对整个傣帮,而是针对那些不听话的人。”
召长老无声一笑,“如果诺帮和拉翁还活着,他们自恃是金三角那边的当家的,他们何时将我们八个老东西放在眼里?金子银子全都从他们手上过,我们不过是被他们架空的!”
听了召长老的话,另外几位长老全都闷声不语。
“所以,江冽尘说了,只要大家听话,那么过去的仇恨就一笔勾销。虽然他毁了傣帮在金三角的地盘,可是傣帮当年也间接杀了他的外公,也算一还一报,大家两清。”齐珠绣骨子里的确倒也有几分高贵的凛冽。
“好吧,事已至此,那我们只能为了傣帮的眼下和未来的生存着想。我们就此决定:复种烟土,然后与江冽尘合作!”几个长老终于表态。
罂粟的毒影,再一次取得了胜利
“你跟我进来!”
夜色倾城而下,竹锦看见齐珠绣和侍女们从大厅回来,一把就扯住齐珠绣的手进了房间。
“岩糯,你好大的胆子!”玉珍斥责。
齐珠绣倒是笑笑,“你们先去吧,我跟岩糯说会儿话。”
“怎么,想我了?这么急切?”齐珠绣笑着主动依偎进竹锦的怀中,“那我今晚,就陪着你……”
竹锦却瞪着齐珠绣,“你刚刚宣布了复种烟土?!”
“没错。”齐珠绣得意地笑,“没有烟土,我们傣帮吃什么、花什么?难道你想让我们傣帮变成丐帮啊?!”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竹锦长眸如火。
“嗤……”齐珠绣冷笑,伸手拍了拍竹锦的面颊,“傻瓜,我当初答应你暂时不宣布,是因为你担心没有烟土种子。如今我已经搞到了烟土种子,以你的名义给了长老们了,你还怕什么?”
竹锦咬牙,“没有烟土,傣帮并非没有其他出路!”
“竹锦,好了,你乖哦……”齐珠绣身子靠过来,伸手点着竹锦的鼻尖,“还不都怪你,你不肯陪我,吻都不给一下,我心情烦躁,说话做事哪儿能考虑那么多,于是就直接宣布喽!”
“不过你别怕,我是殿下,我是圣女,所有的诏令都是我来发出。大不了,我今天说种,明天再说不种咯——竹锦,只要你肯对我好……”
正文331、情深又如何?
齐珠绣晚饭时候喝的酒漫延开,“我说实话哦,竹锦,傣帮种不种烟土,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有你一个人;我来这里,也不过是为的你一个人……”
“我哄他们开心,不过是想要赢得他们的支持,这样我就可以更顺利地得到你……”齐珠绣逞着酒意笑起来,“刚刚,我就跟他们交换了条件了:我要你哦。”
“不再是让你当给殿下借种的男人——我要你当我名正言顺的男人,当,我的丈夫!”
竹锦一怔,“你跟他们交换了什么?”
“咯咯……”齐珠绣笑开,慵懒趴在竹锦肩上,“我跟他们说,我要跟你——结婚!”
“你胡来!”
竹锦也是一惊,“傣帮有傣帮的规矩,凤凰楼一代一代的传承,朱雀圣女都是不可以结婚的!你这样要求,帮众会对你有微词的!”
“有微词又怎么样?”齐珠绣傲慢一笑,“我是他们的殿下,我是他们的神!再说,八个老家伙也都支持我,凤凰楼和长老们两者合在一处,他们想有微词也没用!”
“竹锦,总之,我就是要你……”齐珠绣痴痴笑着唱起歌儿来,“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终于嫁给你啦……”
竹锦急得额角汗下,却反而笑起来,他伸直手臂撑着齐珠绣的身子,“可是,你跟江冽尘还没离婚呢。我说亲爱的殿下,你想跟我重婚啊?”
齐珠绣眼瞳一暗。
“就算这傣帮是山高皇帝远,哪国政府都管不着,但是我段竹锦是个什么心性儿的人,瞳你还不知道?我怎么能答应当你的二爷呢……”
竹锦呲牙笑起来,“想结婚,没问题呀。不过你先跟江冽尘把离婚搞定的。不然,人家可不依~~”
竹锦说着竟然还扭起腰来,啧啧!
“哎呀,竹锦,你就别那么挑剔了!”齐珠绣急了,眼看到嘴边的鸭子,她怎么能让他飞了?
“不行!”竹锦冷冷推开齐珠绣,“我段家是什么家庭,你可别忘了。除非你打算一辈子都只呆在这个山沟沟里,不进我们段家的门!你弄个重婚的身份来给我,你觉得我们段家人能接受你么?”
齐珠绣咬牙,“好!那我就去跟江冽尘离婚,等我拿回来离婚证,你就再也没有借口了吧?!”
竹锦暗自跟自己比了个“v”,乐颠颠地转身,使劲点头,“瞳,一定要离婚哟,一定要拿来泰国官方的离婚证哟。我等你!”
小样儿,反正你冒充心瞳也冒充了,既然这么像,既然这么能以假乱真,我何必不反过来利用你一下!
就算江冽尘不会上当,至少我还能以此为借口推脱跟你结婚;如果能办成,那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内!
将来说不定我跟心瞳结婚的时候儿,还得给你敬杯酒,当你是媒人内!
“美兰啊,你这蛊我不能给你。”
云遮雾罩,山林里的小小窝棚,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坐在那里,冲美兰摇头。
“巫婆婆,为什么不能给我?”美兰面色大变。
“你是凤凰楼的侍女,按着凤凰楼的规矩,要替殿下来要那蛊虫,下给借种的男人用。循着这个例子,我自然是应该答应你的——但是现在规矩变了,我听说殿下那边已经宣布说要改变凤凰楼的规矩,不但要将那个男人当做借种的,更是要结婚了。”
“如果那男人成为殿下的合法丈夫,我就不能再给这个蛊虫。”
美兰咬牙,转而一笑,“好吧巫婆婆,我不拿殿下的蛊虫了。婆婆给我种一种蛊虫吧,我自己用的。”
“你要蛊虫干什么?你现在已经奉献给了凤凰楼,你身边并无男人!”老婆婆皱眉,“蛊虫是害命的,每次使用都要交凤凰楼记录,我怎么可以随便给你?”
“婆婆!”美兰急得五官抖动。
“好了,我累了。”老婆婆转身进了窝棚去,不再搭理美兰。
美兰跪在阳光下,面上漾起冷凝。她忽然转身倒了杯水,走进窝棚去,“巫婆婆,是美兰错了,请巫婆婆原谅。婆婆喝杯茶吧,算是美兰的一片孝心。”
巫婆婆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杯子,将水喝干。
美兰走在林间,毫不意外地,窝棚里头传出疼痛的哀嚎。
美兰冷笑,“虽然蛊术多已失传,但是别以为傣帮所有的蛊虫就只有你会使。我家里还有一种祖传的蛊的,只不过它只对女人起效,制不了男人。”
“真不好意思,谁让您不肯听话呢,我只好给您尝尝了。”美兰冷冷离去,再不回头。
那蛊虫名叫“鸡鸣蛊”,明早鸡鸣,那蛊虫被鸡鸣惊吓,便会在身子里震动起来——届时老婆婆便会肚破肠穿,一命呜呼!
就算不能用蛊来报复岩糯,她也会寻到其它法子的!
心瞳在车间里亲自监督工作人员生产,走出车间时已经是深夜。冽尘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竟然睡着了。
他抱着胳膊,头抵着墙壁,微微地滑向右边肩头。
长睫低垂,显然睡得很是安心。
心瞳皱眉。无可想象,以冽尘今日的毒王身份,他竟然能这样大意地睡着。
心瞳走过去,想给冽尘搭件衣裳,不想他无声地就醒了。目光宁静,落在心瞳面上。
“奇怪我怎么会睡着吧?那是因为有你在附近。你不在远方,而就在我身边,发生任何事我都来得及看见。所以我才能安心睡着。”
“妞,我挂心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安危。我只是怕你离我太远,当你遇见危险的时候,我来不及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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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32、宁愿错下去
“可是冽尘,别忘了,我遇见的许多次危险,不是别人制造的;那个将我亲手推进危险里的人恰恰是冽尘你啊!”
冽尘的款款深情是让心瞳觉得感动。
人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心理防线是最弱的时候,基本上说的话都会是真的——可是越是让她感动的话,此时她听冽尘说起来,却越觉得可笑,觉得悲哀。
或许他习惯了用这样的语气来对她表达,可是她却又如何还能继续相信?
“是啊。”冽尘一笑坐直身子,将之前的话仿佛尽数拂去。仿佛那些不是深情,只是微尘。
“忙完了么?那我们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冽尘率先起身,向外头走去,只留给心瞳一个落寞的背影
他就近在她眼前,可是他却一步步远离她。
心瞳难过,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始终有话要说!可是,每当他的话仿佛已经涌到了喉头,却都被他自己给硬生生地咽回去,再不肯继续说明白!
以冽尘的智商、自制与专业,她如何能突破得了他的心理防线,如何能猜到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冽尘。”心瞳出声召唤。
“嗯?”冽尘停住脚步,转回身来。距离心瞳已经数米的距离。
“冽尘,我也在你这个专业人士的面前卖弄一下:看你的姿势,即便停步转身向我,可是的脚尖还在下意识地朝向前面——冽尘,即便你肯因为我的呼唤而停下,甚至转身回来,可是其实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其实都会继续向前走的,是不是?”
“我对你拥有影响力,你可以为我而停顿你的脚步;可是我对你的影响力极为有限,你根本就不会为了我而改变你既定的计划……”
心瞳凄凉地笑,“知道么,你让我想到我爸。”
“我爸在我的记忆当中,就是一直在离开、离开。他虽然也会回来,也会在我身边停留一些日子,但是注定了他早晚还是会离开。”
“就像,在爸的生命里,离开才是常态,而停留不过是一个偶然。”
心瞳笑得轻轻颤抖,“小时候爸走了,可是我清醒身边还有你。当我笑着送爸离开,可是当爸的身影不见的时候,我想要流泪的时候,还有你陪着我……”
“可是现在,连你也不见了。冽尘,连那个会在我流泪的时候陪伴着我的人,终于有一天也要弃我而去了,是么?”
冽尘怔住,垂首望自己的脚尖。
没错,他是学心理学的,他比心瞳更为深谙每一个肢体动作所透露出的真实想法——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时时处处都充满了悖论。
比如虽然他是专业人士,他能够看懂他人的肢体语言,但是并不等于他就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肢体语言,就能够随便去虚饰本能的反应。所以在他不断说出他人的真实的时候,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被他人一直窥伺着?
“妞,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只告诉你一句:我从来都没有离开。尽管你看不见我,可是我始终都在你身边。”
冽尘扬眸望向心瞳,想要从心瞳的眼睛里求得一丝积极的回应。可惜心瞳的眼睛里充满了质疑。
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更——已经不肯再相信他。
就像狼来了的那个故事,人的心理是有惰性的——什么事情说过了三遍而没有发生,那么即便后来发生的是真实的,心理的惰性也会直觉判定是假的。都说人心七窍玲珑,其实人心懒惰,很好骗。
她含泪,面上却浮现出一丝逆反的笑容。
冽尘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他知道她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完美的答案。
即便她没在他面前说出,可是他知道她想到了:她会想起段竹锦。
她会想到:冽尘,就算你一次次欺骗我,就算你一次次伤害了我对你的信任,就算你终究要离开——此时的我也已经不怕了!因为我的身边已经有了竹锦。他会一直一直陪伴我,就算你离开,我也再不怕孤单……
冽尘垂首转回身,继续走向前,“妞,我在车里等你。你换了衣裳,快点下来。”
一步一步地下楼,他的心也一格一格地沉落。
他知道,情感的天平上,他已经尽数输给了段竹锦。
当他听说段竹锦竟然孤身独闯凤凰寨,只为了找到妞——那一刹那,就连他,也震动得几乎落泪。
那个冷血而又毒舌的名门公子,竟然为了心瞳能做到如此的地步。真的已经超乎想象。
冽尘不怪心瞳,不怪她感情的天平最终完完全全倾向了段竹锦,不怪她已经尽数丧失了对他的爱情——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相比段竹锦的坦诚相告,他永远做不到面对心瞳的时候完全敞开自己的心。这也许就是学心理学的人的职业病吧,总是习惯地在自己的心理上设置藩篱,到最后,自己都砍不断那些不断长高的篱笆。
从此将自己封闭,画地为牢。
这是他咎由自取,只是——不悔
鸡鸣山谷,袅袅晨雾。
山谷深处却传来一个老妇人痛苦的呻吟。她似乎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在呼救,可是她的嗓音微弱得就仿佛早期的虫子,根本无法被人听见。
竹锦站在林间再度侧耳,随即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救命啊,救命……”老婆婆的呼救声终于越发清晰起来。竹锦奔到窝棚前面,看见老婆婆已经疼得身子缩成一团!
正文333、最合适的传人
“婆婆,您怎么了?”
竹锦连忙去搭婆婆的脉。婆婆的体温急剧升高,脉息更是紊乱。翻开婆婆眼睑,已经呈现神智迷乱的状态。
这位就是巫婆婆,她中了美兰的“鸡鸣蛊”,果然在鸡鸣时刻就已无法抵抗。
蛊虫神秘,千万年来有人会用它,却没人能真正控制得了它。便如巫婆婆自己,也是用蛊的专家,但是这世上的蛊虫千千万,她哪里能见识过所有?
岭南百越,各民族都有使用蛊虫的历史,但是千百年来也同样流传下这样的故事:蛊虫的主人被自己养的蛊虫反噬!
好在巫婆婆毕竟是了解蛊虫的人,即便正在经历蛊虫的咬啮,她依旧还能集中精神来说话;换了普通人,命已经没了。
“我,我中了蛊……”巫婆婆望眼前的男子,从他冷静的处置手法里已经看出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医者
“蛊!”竹锦额角汗都下来了。这神秘的东西千百年来阴影不散,却无人能从现代医学给出准确的判断和治疗手段,没想到一下子就到眼前了!
竹锦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婆婆您告诉我,之前饮食有过什么异常?”
巫婆婆点头,“我知道,这是美兰那个丫头给我下的!我没防备她,只喝了一碗她递来的茶……”
“美兰?”竹锦心底轰然一声,却已经没时间去考虑那个女人,眼前救命咬紧。
“您喝了她递来的茶……”竹锦连忙去查看婆婆的腹部。通常饮水不洁,首先造成的是肠胃的反应。
果然婆婆浑身缩成一团,却只有腹部肠子的部位是肿大的。
竹锦咬紧牙关,“婆婆,现在我手头没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医疗仪器,我更没有治疗蛊毒的经验,我只能凭肉眼来诊断,更只能尽力而为……”
巫婆婆反倒笑了,尽管疼痛已经让她抽搐,“孩子,你放心大胆医治。老婆子本来也是应该死的了,没人能治得好蛊虫……如果能治得好,那是孩子你与我的缘分;如果治不好,老婆子依旧会在地下感谢你。”
竹锦咬牙,迅疾说出自己的诊断,“晚辈有一个猜测,这所谓的蛊虫应该是一种致病菌。美兰给您喝过水,那么水应该是被致病菌污染过的,病菌通过水进入您的消化道,然后在肠道里大规模爆发。”
“这种致病菌应该是能够成几何倍数的繁衍,所以能在二十个小时内就达到爆发的总量……”
巫婆婆虽然听不太懂,却也是点头,“你说对了一点,它们是在肠胃里的。这种蛊虫发作起来,会让人肠穿肚烂……”
“肠穿肚烂?!”竹锦心一颤,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那种致病菌可以穿越肠壁,可以随着血流迅速占领身体各部分器官,一起爆发的时候自然会体现出肠穿肚烂的特征!
竹锦将几片药片迅速塞进老婆婆口中——那是他随身带着的二氯尼特药片。
云南山区潮湿,许多水源容易被微生物污染。身在山区又不一定能时时喝到干净的水,所以会让常见的阿米巴原虫进入体内,造成阿米巴痢疾或者是慢性的阿米巴病。二氯尼特是目前治疗阿米巴病的特效药,能够直接杀死肠内肠外的阿米巴原虫
竹锦只能赌一把,希望他能赌对了!
山地水源当中比较常见的阿米巴原虫,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大规模爆发的也正是这种原虫的特点,他希望他对了……
巫婆婆吃了药之后,依旧疼痛难忍。竹锦紧张陪伴在婆婆身边,随时观察婆婆体征的变化。
时间在焦虑里宛如跛脚,蹒跚前行,缓慢得能让人吐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山谷里的公鸡都停止了鸣叫,阳光倾天彻地而来,巫婆婆终于平稳睡着。
竹锦这才长出一口气。
幸好齐珠绣这两天离开了寨子,去取江冽尘给的罂粟种子,竹锦才得以在山林里呆了一天
傍晚时分,巫婆婆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子也平稳了下来。
“孩子,告诉我,你是怎么懂得控制蛊虫?”巫婆婆醒来第一件事是关心这个。
竹锦一笑,“其实是侥幸。或者应该说是老祖宗的智慧——蛊这个字的本义是‘腹中之虫’,晚辈当然不懂得制蛊,可是晚辈略懂医术,便想着它与现代医学的一些理论是相通的。”
“现代医学里,因为水源的不洁,会有微生物进入肠胃,造成痢疾等相关的疾病。于是晚辈便推测这种‘鸡鸣蛊’应该是阿米巴原虫。”
“所谓鸡鸣的时候蛊虫便会肆虐,其实是一种巧合。阿米巴虫的发作大致会在20个小时左右,所以便会赶上鸡鸣前后的时间段。”
巫婆婆听得越发觉得神奇,忍不住攥住竹锦的手,“孩子啊,你究竟是谁?”
竹锦挠挠头,“晚辈叫岩糯。”
听心瞳说过,傣家人里头凡是掌握蛊虫的一般都是很受敬畏的长者,或者是巫师的家族。竹锦知道不能隐瞒。
巫婆婆瞪大了眼睛,“莫非,你就是凤凰楼里的那个人?”
竹锦笑起来,“是。”
“还有,传说那个人每日陪着朱雀圣女去给百姓治病,治疗好了许多人多年不好的顽疾!”
竹锦还是点头,“也是晚辈运气好,更要仰赖朱雀圣女的神力。”
巫婆婆大笑,“太好了,老太婆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传人!”
正文334、用强的
“传、传人?”竹锦听着非但没窃喜,反倒一哆嗦!
老太太要传给他的是啥,他用脚后跟也猜出来了,是要传给他蛊术啊!
不要,他不要!
想想从前看那些小说里,会用蛊术的都是啥人?
《笑傲江湖》里的蓝凤凰。
《碧血剑》里的何红药、何铁手。
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女子,可是个个却也都挺不走寻常路的。
虽说实则都是重情重义的姑娘,可是就是一般得不到好结果——他段竹锦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啊,他怎么能跟这“五毒教”的毁成一排了呢?
更何况,他是现代医学教育之下的专业医生,成天弄个蛊虫的,这与自己的教育背景是很矛盾的啊
竹锦就赔笑,“婆婆啊,好像这事儿应该是女人才更合适吧?我不要,行不行?”
“这事由不得你!”巫婆婆虽说身子还没复原呢,但是眼睛里冷不丁迸射出的寒芒,还是把岩糯给吓得一激灵!
哎哟,这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好歹他也是老婆婆的救命恩人吧,咋能这么粗暴对待他呢?
别说,这婆婆果然有蓝凤凰、何铁手的风范!果然是五毒教啊……
竹锦只能再商量,“婆婆啊,我觉着吧,这事儿是不是都应该归凤凰楼管辖?蛊虫这些事儿也得是咱们殿下才能学的吧,不能随便让人学,以免伤及无辜,是不是啊?”
巫婆婆沉吟了下,“你说的倒是没错的。殿下是第一传人的。”
“唉,可是楠蝶殿下升天之后的二十年,凤凰楼一直无主。这蛊术只能被我老婆子自己一个人收着。老婆子老了,说不定哪天就蒙上天召唤,都来不及将蛊术传给殿下……”
巫婆婆望着竹锦,“孩子,不是婆婆难为你。你的资质实在太适合,更何况据说殿下要正式与你结婚,所以传给你也不为过。”
竹锦都要哭了,“婆婆,晚辈实在不想学……”
“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儿呢,你说想学就学,说不想就不学?!”巫婆婆又是一立眼睛,“我让你学,你必须得学!”
看着竹锦那副可怜的表情,巫婆婆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说,学这东西一点都不好玩儿,更不是人人都可以学!”
“蛊虫生性,就算是蛊主,倘若自身不够强大,如果自己的心不够坚定,那东西就会趁虚而入,反噬了主人,然后好逃跑!”
“啊!”竹锦吓得一激灵。
“所以历代的凤凰楼主人都离不开凤凰楼。就算楠蝶殿下曾经离开过一年多,可是后来还不是得回来!学会蛊术的就注定一生一世都守在这凤凰寨里凤凰楼!”
“啊!!”竹锦又是一声惊呼。
那怎么行?他可不想让心瞳一辈子留在这儿。他要带她回家当媳妇儿、生娃娃呢!
心瞳是有自己的责任在,但是他帮她安顿好了傣帮,他是要带她走的!
巫婆婆瞄着竹锦,缓缓笑开,“你说是你学啊,还是让殿下学啊?”
“孩子,巫婆婆活了百岁了,这世间的事儿没几件逃得过婆婆的眼睛。楠蝶殿下就是想要离开凤凰楼,想要逃开这份命运的;殿下自己更是,她本就是从外头的世界来的,她怎么可能在凤凰楼里呆上一辈子?”
“她是会走的。可是如果她学会了蛊术,她就永远也走不了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亲近的人替她学了去。”
竹锦都快哭了,差点问老太太是不是学过心理学呀?怎么这么厉害,一把就掐住他七寸了?
事已至此,他是必须得学的。必须不能让心瞳学!
竹锦暗自骂自己,谁让自己天生当医生的心,就听不得病人疼痛的呻吟,所以自己找上来救了巫婆婆……他当初要是装着不知道就躲过去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为难。
“孩子,你到底是学,还是不学啊?”巫婆婆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急。
“我,我学……”竹锦摘掉眼镜,用指尖儿擦擦眼角。
很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卖了,还得帮她老人家数钱的感觉……
巫婆婆满意一笑,“孩子,一看你就是见财眼开的。婆婆先教你‘金钱蛊’吧,这种蛊虫也是见财眼开的……”
“噗——”竹锦好悬没当场喷血而亡!
老太太怎么眼睛这么毒啊?
“开什么玩笑?”冽尘眯起了眼睛,转头望齐珠绣,“你想跟我‘离婚’,还要我跟心瞳的离婚证?”
齐珠绣面对冽尘,很是心惊胆战。
听蒙甜甜说过,江冽尘这人很有些变态,他最近的宠物竟然是鳄鱼!
蒙甜甜在泰国见过江冽尘逗鳄鱼玩儿,如今江冽尘见她的地方,竟然也是云南本地的一个鳄鱼园!
跟江冽尘说话,还得随时小心脚边一根根枯木一般的鳄鱼,这对任何人的心理都是绝大的挑战!
可是那头最大、最恶毒的鳄鱼分明是江冽尘自己!
“是,是……”齐珠绣一哆嗦,“竹锦一直不肯碰我,他非要求在灯下亲热不可——你知道,我就算脸上跟周心瞳再相似,身上还是不同的;我怕竹锦已经对我起疑,所以我必须得安抚他!”
“他现在就跟我要离婚证,否则不肯跟我结婚!”齐珠绣很着急,“将军求您了,如果没有这样离婚证,那我就不可能栓紧竹锦;那么将来段竹锦还有可能找到周心瞳,他们还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正文335、鳄鱼的秘密
心瞳从竹楼上下来,走向冽尘的途中,与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那女子头上裹着青纱,挡住了整张脸,显然是不想被人看见。
心瞳停住脚步转头去看那女子,等那女子离去了之后,心瞳依旧忍不住转头回身去看那女子的背影。
莫名的熟悉。
“妞,你醒了?”鳄鱼潭边,冽尘呼唤。
心瞳皱眉,收回望着那女子背影的视线,走向冽尘。
天地幽暗,只有鳄鱼潭周围拉着电灯。灯光惨白,照着水面上的一截截枯木一般的鳄鱼。
冽尘如今竟然与鳄鱼为伍,更将鳄鱼当做宠物,心瞳对这一点也是相当不舒服。
毕竟在中国人的印象里,鳄鱼凶残而又虚假,甚至比毒蛇还要冷血,通常而言不会有什么人对鳄鱼产生怜爱之情。
除非那个人与鳄鱼有相似的性情。
冽尘,如今已经如同鳄鱼一样地孤僻而又多疑,凶残而又虚伪了么?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心瞳回首又望了望门口的方向,可是那个女子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刚刚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嘁……”冽尘笑开,伸手来抓住心瞳的手腕,“担心我另有其他的女人?”
“不是。”心瞳皱眉,摇了摇头。
冽尘怎么会以为她还会吃醋?难道冽尘还在固执地认为,她对他仍有情?
她早已放开他了,如果看见他身边有女人,其实她是为他高兴的。不管怎样,她并不希望看见他孑然一身。
“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女人……”心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觉得,她很熟悉。”
“冽尘你好像说过,每个人体都是固定的磁场。当人与人相遇的时候,两个磁场会发生交互的反应。所以就算我刚刚没看见那个女人的面目,可是我觉得我是认识她的,很熟悉。”
冽尘一笑,用削尖了的木棍扎起鲜肉来,反复逗弄鳄鱼,将昏昏欲睡的鳄鱼给逗起来,凶残的性子爆发,一口将鲜肉吞入!
鳄鱼跃起的声势骇人,水面砰然的一声巨响!
心瞳猛地一个激灵。
冽尘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在鳄鱼残忍的咀嚼声里,转头望心瞳,“那是齐珠绣。”
“绣绣?!”心瞳大惊,“她来干什么?冽尘,你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妞,你过于妇人之仁了。”冽尘长眸清冷,“你拿她当妹妹,你千方百计回护于她,可是你别忘了她一次次地是怎样对你!”
“且不说别的,段柏青的婚礼上,如果不是后来阿英的死打破了程序,那么后来的仪式上,齐珠绣一定会当着所有段家亲友的面,让你难堪!”
“她时时刻刻针对你,她从没有把你当做姐姐看待!”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她跟毒品沾边!”心瞳怒吼。
“已经晚了。”冽尘冷笑,“妞,你该明白,齐家一家人都跟毒品沾边。齐鹤南自不必说;齐浩东当年在云南当海关缉毒局局长的时候,就曾多次帮傣帮通关……”
心瞳一个踉跄。齐浩东这样做,或许也在情理之中。齐玉恩也是傣家的公主,爱屋及乌,他怎么能亲手去抓傣帮的族人?明明知道,以那些人携带的数量,一旦抓住就是死罪!
“绣绣来找你做什么?”心瞳心下涌过惊涛。
冽尘转回头去看鳄鱼,“阿英死了,聂家倒了,东北那边的贩售网络瘫痪。她来找我是想帮她二叔齐鹤南谋得那个差使。”
“真的只是如此?”心瞳追问。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由?”冽尘淡淡凝视鳄鱼微笑,“妞,就是眼前这头鳄鱼,我活剥了它的皮给你做个包包。这头鳄鱼的皮色最好,一点瑕疵都没有。”
心瞳一个哆嗦,“不必了,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冽尘转头过来,好脾气地望着心瞳,“给我个机会讨好你。妞,男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用自己的能力讨好自己心爱的女人。”
心瞳闭上眼睛。
她希望冽尘的很多,最大的心愿就是——她想说:“冽尘,放弃金三角的一切,回来吧,好不好?”可是她知道,此时就算说了也已经没用。冽尘已经越来越适应他此时的角色,单凭她的呼唤早已无济于事。
所以心瞳只淡淡说了句,“冽尘,求你不要将绣绣牵扯进来。我没了亲人,就剩下姨妈这一家。傣帮的事到我为止,不要再把其他人的命运牵扯进来!”
心瞳回了竹楼,冽尘却依旧坐在鳄鱼潭边。
就像现代社会里有些男人宁愿舍弃了老婆孩子,整夜整夜打网游一样,此时的冽尘就呈现这样一种上瘾的状态:他会宁肯丢开手边任何事,就这样坐在清冷的夜色里,始终对着一潭鳄鱼。
旁人都觉得他诡异又血腥,所以一看那情景就直觉躲开,心瞳却立在窗前,想着冽尘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是当年,冽尘说过,人除了满足生存的本能反应之外,其他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尤其是长久重复所做的事情,就一定是有意识的。
冽尘为何这样喜欢与鳄鱼为伍?
因为鳄鱼皮能赚钱,可以成为另外一项生财之道?还是因为冽尘要用这种方式来震慑手下人,让他们敬畏他?
冽尘甚至不惜在她面前也做这样冷酷的事情,不担心她误会他——他这是不是想要告诉她什么?
他不能说,只能让她自己来揣摩。
如果她能与他心心相通,就能猜懂他的心思,是不是?
正文336、离婚
“差猜,来看看我的离婚证。”
冽尘从外头回来,慵懒地将一张绿皮证书扔给差猜,面上挂着疏离的笑。
“离、离婚证?”差猜惊了,接过来一看,这才长舒口气,“将军,这是齐珠绣。”
“你也看出来了?”冽尘摇头一笑,“说说看,你怎么分辨出来的?齐珠绣的整形医师可是我用飞机从南美接过来的。不是普通的整形美容医生,那可是被fbi通缉的,为南美许多大毒枭做过易容手术,逃过警方追踪。”
冽尘淡然一笑,“对了,他年轻的时候最经典的作品是那几个隐藏在南美数十年的纳粹战犯。那些人在盟国的眼皮底子下溜走,在南美活了这么久。”
差猜的汗都下来了。这样的整形医生那不是医生,那简直是另外一个上帝,根本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齐珠绣现在的相貌跟心瞳几乎已经一模一样,却没想到差猜你能看出来。”
差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其实我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我是用的感觉。不管怎么说,我跟少夫人也认识这么久,我明白少夫人的为人。如果是少夫人真的跟将军您离婚,她绝不会在照片上笑得那么开心。”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冽尘转头去望窗外。眼瞳深沉。
差猜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知道自己又说了让将军不开心的话了,“将军,对不起,属下失言……”
“没事。”冽尘轻轻摇了摇头,“我倒想听听,你为何这样说?我想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妞已经对我彻底放下。”
差猜磨叽了半天,终于揪着裤子紧张地说,“虽然少夫人也许对将军已经没有了爱情,也许少夫人也想离婚,但是少夫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会明白将军离婚那一刻的痛苦,所以她不可能乐得那么没心没肺。“
“少夫人她会——宁肯代替将军你来背负疼痛……”
冽尘半晌无言,深深地闭紧了眼睛。
良久,冽尘笑着睁开眼睛,“也只有你能看得出来,别人都分辨不出。”
差猜皱眉,“将军,您真的让齐珠绣冒充少夫人跟您办了假离婚?这样做,值得么?”
“如果想要用活齐珠绣这枚棋子,这张离婚证我就得给她。否则她心里对我有怨气,而且她在凤凰寨里并不能跟段竹锦真的成其好事——如果他们俩不能成其好事,心瞳又怎么胡死心塌地留在我身边?”
“这是,为了这盘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冽尘缓缓将离婚证收回,又看了一眼上头写着的心瞳的名字,然后交给差猜,“你替我保管吧。”
这张假离婚证自然是将军不愿意要的,更不珍视,所以将军才要他保管的吧?差猜就也接过来,未做他想
“竹锦,我回来了!”齐珠绣回了凤凰楼,兴冲冲奔进竹锦的房间,将手中的离婚证递到竹锦手里。
竹锦也一愣,没想到齐珠绣竟然这么顺利就给办下来了!
——江冽尘他,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跟心瞳离婚?
看了离婚证上的照片儿,竹锦满心的欢喜都泄了:照片上那哪儿是心瞳啊?那是齐珠绣!
说白了,这张离婚证不是江冽尘跟心瞳的离婚证,而是江冽尘跟齐珠绣的——啧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竹锦,我都离婚了,你不高兴么?”齐珠绣热脸贴了张冷屁股,心里的快乐一下子全飞了。
“哦,没有啊,挺好的。”竹锦呲牙攒起一个笑容。
“竹锦……我这回回来既带回了离婚证,又带回了烟土种子。这下长老们就再没理由不让咱们俩成婚。竹锦,我们尽快筹备婚事吧!”
竹锦抬头深深望齐珠绣,“段竹锦真的可以马上迎娶周心瞳了么?”
齐珠绣一怔,不由得也黯然下来,良久方说,“是啊!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说什么都行!”
“你这孩子,你干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啪”地一声,巫婆婆狠狠打了竹锦手背一记,“婆婆的话你又忘了?我告诉过你必须专心致志,不许有半点分心,否则那蛊虫会反噬了你!”
“哦……”竹锦赶紧收摄心神。
巫婆婆摇头望着竹锦叹息,“去跟蛊虫问卜。我看看你究竟学会了没有。”
古老的崇拜里,人们一项顶重要的事儿就是要占卜。大千世界、前途难料,所以人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向天求得预示。
比方说汉地曾经常见的龟甲、牛骨的焚烧占卜,再比如契丹的燔柴告天,还有什么看天看云,甚至女儿家的七夕乞巧都算作这个大类里头的。
云南山地,人们信奉蛊又敬畏蛊,所以便也用蛊虫来占卜。
竹锦掏出金丝漆器的小盒儿,学着当初婆婆教他的口诀念念有词。不久那带盖的小盒子忽然震动起来!
说也奇怪了,跟变魔术的似的,可是竹锦自己也没看见过里头有什么东西。
巫婆婆说了,蛊虫是不能看的,看了就失效了。
等小盒子安静下来,竹锦将盒子里的“东西”倒进水碗里。当然那东西无形无色,竹锦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进了水之后,神奇地在水碗底下形成一道白线。稍后,白线旁边又隐约出现一道虚线。感觉有点像光线进入水面之后发生的折射情形,或者像天然水晶球下头一根头发会变成两根头发的视觉现象。
巫婆婆却一怔,“假凤虚凰?!”
正文337、棋出暗招
“假凤虚凰?”
竹锦盯着水里那莫名出现的两条线,果然是一实一虚,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不知道蛊虫在哪儿,不过蛊虫玩儿的这场面可比某位魔术表演者的“五谷丰登”那些小虫更厉害啦。
这小虫说的意思,不正是说心瞳跟齐珠绣呢么?
神虫啊!谁说人家只是致病微生物来的?
不过竹锦还得继续装傻,想看看巫婆婆跟神虫都能说出什么来。
“婆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巫婆婆皱眉,“这个卦象五十年前出现过一次。那时候帮众还吃惊过,不过傣王家族随后就生出一对双生姐妹来。两姐妹一模一样的长相,还都有继承凤凰楼的资格,这不正好就应和了卦象嘛。”
巫婆婆皱眉瞅着竹锦,自言自语,“可是现在这假凤虚凰的卦象是在预言什么呢?”
竹锦抱着两只手做崇拜状,“神蛊啊,好神奇啊!”
“哼,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吧?”巫婆婆笑了笑,“开始让你学,你还不学!日后好处多着呢!”
竹锦从巫婆婆那往凤凰楼走,反复思量之前用蛊虫占卜这个事儿。他大致想到的真相是:密闭的小盒里有微生物的存在,肉眼当然看不见,但是小盒一旦密封之后,在无氧的条件下可能微生物的会产生一些代谢的产物,比如气体……
这些气体无形无色,但是溶于水之后会产生相应的反应,所以在水底形成白线。
至于怎么就是假凤虚凰呢,却也有可能是巧合。
竹锦真正想知道的是,巫婆婆她老人家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所以用这个方法来考验他,敲山震虎?
这世上人跟人的相貌是可以一模一样,但是两个人却不可能性情相同。傣帮偌大,虽然主事的是殿下与八位长老,但是傣家百姓也都不是瞎子、傻子,他们恐怕对殿下的前后差异会有所察觉。
巫婆婆作为傣帮人尊敬的老巫婆,极有可能就是听见了帮众们的反映,所以才用这样的卦象来试探于他,对不对?
或者也是想提醒他,以为他还没看出来呢。
想到这儿,竹锦一笑,只觉心里暖和和的。
刚来凤凰寨的时候,觉着举目无亲,大家伙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当他只是借种的男人;慢慢地,他与他们之间有了认同感。
前面的猜测里,竹锦更宁愿相信后者。一定是傣家的百姓怕他被蒙在鼓里,所以想要通过巫婆婆的方式,来提醒他……
竹锦吸了吸鼻子,很像言情地落泪一把。真好,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已经如同亲人一般。
他便更能理解,心瞳为何宁愿背负外界的不理解,甚至要被中国警方当做毒枭来通缉,也要回到傣帮来,也要不放弃她的族人——这种亲人之间的感情,是永远不可能割舍的啊
蒙甜甜的药厂生产车间里,心瞳如常跟工人一起忙碌着。
竹锦的配方只有心瞳知道,所以别人插不上手。
蒙甜甜跟冽尘在窗外陪了几天,渐渐就也意兴阑珊,心瞳再在车间里忙碌的时候,冽尘便跟蒙甜甜回办公室等候。
见周围前后已经没有其他人,心瞳这才轻声对身边的一个女工人说话。那工人也按照药厂的严格规矩穿戴整齐,全身上下都是严实的工作服,眼睛外头都戴着眼镜,乍一看分辨不出本来的面貌。
“淡茹,孟楠可回来了?”
那个干活细致,手脚麻利的女工,竟然是心瞳在泰国时认识的那个淡茹。
心瞳原谅了淡茹的出卖,又救了孟楠的命,让两人终结连理,所以两人发誓追随心瞳左右。
蒙家回到云南开制药厂,心瞳便已经嘱咐淡茹以应聘的方式进入这个厂子。作为厂里老资格的工人,没人能想到淡茹竟然是心瞳的内线。
淡茹警惕望一眼周遭,“还没回来。他办事向来利落,这次耽搁了,定然是遇见棘手的事。心瞳你别担心,他一回来我立时让他找你。”
“不要。”心瞳皱眉,“我跟冽尘在一起,冽尘的防备心很重,而且他见过孟楠,所以不要让孟楠出现。淡茹,由你来将事情转告,不要让孟楠冒险。”
凤凰寨整个沸腾了起来。
只有竹锦一个人寂寞得像个雕像。
竹锦坐在窗子栏杆上,静静望山谷里,百姓们在任何一块能露出土壤的地方刨坑播种。罂粟的种子终于在凤凰寨也安了家。
竹锦静静望着那一幕,只觉心如死灰。
自己究竟没能帮心瞳守住傣帮,终于以他一己之力挡不住罂粟的阴影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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