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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喝了酒的原故,本已高烧在头的羊胡子老头此刻的脸面蕴出了极不自然的片片潮红,便连喘出的气息也变得粗响急促起来,让人看了很容易联想到这具有些干瘦枯槁的身板下一刻就会倒地晕厥抽搐吐白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无奈地叹了叹息,九哥想起了童雁鸣每日必练刀,风雨无阻的习惯,便是在东宫放浪声色的那些个日子里亦是不曾间断,如此矍铄硬朗的身子何以说病就病,难不成真是给秋风吹的?
“童爷爷就别替抱朴子瞎操那份闲心思了,还是自个多悠着点吧!话说回来,您老这回好端端地咋就病了?”
又抿了口黄醅酒,吮了道咸鸭蛋黄的香油脂,童老头放下筷子,锁起眉头咕哝沉吟了半晌,恍若百思不得解,想着想着便觉无趣,高高抬起脚丫板子往椅子面上一拍,刚准备着手抠泥巴,心中猛地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压低嗓子道:
“约摸是那只死泥鳅经常给他亲儿子喂食毒鼠毒虫毒蛤蟆,这只脚底曾被那本该无毒却成有毒的红点锦蛇给啃了一口,敢情老夫是中毒了!”
言罢心绪有些激动,高烧酒气血气加怒气,眼白一翻,砰的一下脑袋瓜子垂垂颓颓地砸在桌案,将那碟中一直舍不得一口吞下的半只咸鸭蛋敲了个零碎稀烂,油黄乱窜。
还真说厥便厥啊?在有些惊乱关切的眼神仔细端倪一番之后,夏长安心中的大石算是坠落下来。
这货只是睡着了而已。
扭头瞧了瞧正大吹特侃方才破城之时太子爷立马横刀,是如何如何英勇霸气,弟兄们冲杀得是怎样怎样爽快尽兴的壁一桌,平淡道:
“肖将军,请坐这边来。”
不顾伤势未愈,烈酒正喝在兴头上的热血铁汉肖远山将闻言霍地绷直身子,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鼓得是圆滚如铜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乖乖,太子爷竟直呼将军,这顶醉心好听怡情的漂亮帽子扣得自个是欢快顺畅无比呀,尤其是当着众部下的面儿,如何?殿下都称我为将军了,瞧你们小子日后谁还敢管老子叫校尉!只是让自个与殿下同桌一席,未免有些尊卑不分,过于狂妄。
此时的千牛卫左翊中郎将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上下踌躇,无所适从,便那么愣愣杵在哪儿,讪讪而笑。
这昭然若直接写脸上的心思九哥自是一眼瞧破,嘴角微微笑:
“将军但坐无妨。”
太子爷都撂出这话了,再不坐下便太不识抬举,肖校尉这才抱拳拱手一礼,正襟危坐,丝毫不敢越过礼数。
“张大斌持我鱼符,骑凉州象龙赶往陇关折冲府,该是快回来了吧?”
对这种距离时间问题,带过兵行过军的西楚老资历校尉显然很有经验,中指不停轻磕着桌面,略略一算,自信肯定道:
“依末将看,正在此刻左右。”
九哥望了眼陡然间人头攒动,变得躁动难安的酒家门口,叹息苦笑道:
“但愿来的是折冲都尉,否则咱们这帮偷袭城门,洗村劫镇的山匪马贼,伤的伤,残的残,只怕不由分说便要被愤怒的汧源守城军卒乱刀砍成齑粉了。”
暴怒愤激慨懑,这些字眼儿都不足以形容闵晋元此时的心情,撇开死了的城门尉周守财是自个最疼爱的小老婆亲弟弟这一层不说,单就擅动刀兵,以武破城门这一项,便是不赦的死罪,尤其破的是仍算京畿地区,天子脚下的关内道陇州治所汧源城的城门,便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西楚王黄飞虎,亦或是而今如日中天的北凉王申屠豹,可曾敢如此狂妄恣意行事?大约唯有那些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无牵挂,为金银钱帛便敢孤注一掷的玩命之徒干得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儿。
话又说回来,毕竟这档子事儿发生在自己治下的陇州,若处置不当,亦或跑了元凶首恶,恐怕今年上交朝廷的绩效表上,再也瞧不着刺史大人给评写的优字了。如此一来,连续五年优评便能升迁的盼愿岂不要落空?
想起过往那四个大红大红的优字,闵晋元那是怒目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当快马加鞭,调兵拿人的陇州长史瞧见院中的马匹数量时,早已愤懑的脸色总算稍稍好看了一些,还好,那帮人全在里头喝酒听故事呢!
“陈县尉,随本官入店拿人,若有拒捕逃窜者,格杀!”
身为闵大长史四房媳妇的弟弟,汧源县尉陈平安当然明晰自家姐夫的心思,拍了拍胸脯,自信道:
“长史大人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围起来,其余的跟本县尉进去!”
一个顶着乌纱和一个扣着缨盔,郎舅俩领着一大票兵痞子,煞气腾腾地踢进了云来楼。
目光扫过满堂惊惶的听书酒客,落在一袭锦衣,一身明光铠甲和一个趴桌面上,衣裳长满破洞的糟老头身上,闵晋元眼睛突然一雪亮,因为他已然注意到那锦衣年轻人身后,围着白衣红襦粉衫绿裾紫袖,颜色满满当当的一桌。即便是气色欠佳的绿衣姑娘,亦是遮蔽不了,掩挡不住的一身柔弱素纤病态美,更遑论那眸子水灵赛天仙的白衣娉婷,敢情都是这伙山贼掳来良家女子?啧,看来自家后院又得添注些新人了。
恋恋依依眼神呆凝了半晌,终于移往腰畔佩刀的公子哥,陇州长史摩挲着一向柔顺的胡子,冰冰凉凉地哼了一声,冷笑道:
“众目昭彰,明火执杖地杀了我官家守城士卒三十四条人命,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在这喝酒听本子,真当汧源城是尔等想劫便劫,劫完就走的山野村舍?猖獗狂妄也该有个限度!”
面对突如其来,将大堂塞填得都快挤不下一只苍蝇的一百来号披甲冠盔,执枪横剑,武装到牙齿的军卒,人数只在十几的千牛卫士们早有心理准备,一个个手按悬腰钢剑,表情宁静而凛然,只要一声令下,即使明知是身首异处也要护着太子爷浴血拼杀出条生路,绝不做小城兵卒的阶下之囚。
九哥当然清楚这会儿亮出太子这张招牌跟往额头贴上疯子二字并无太大区别,傻子才会相信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家知道你是当朝太子爷,照样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谁让人家人多家伙多呢!
灌下一杯酒,睨了一眼官威昭昭的陇州最大佐官,平淡道:
“你便是陇州长史闵晋元?”
大袖一甩,闵晋元负手在背傲然道:“正是本官!”
“那死了的城门尉是你小舅子?”
“你这贼子还有些脑子,到了黄泉阴曹也不算是个糊涂鬼。”
跃过闵大长史不可一世的肩头,目光瞟了一大堂门口处,夏长安霍地一巴掌重重甩在桌案上,直接把对面那颗昏睡的脑袋拍出一个弹跳,正气凛凛,道:
“那城门尉玩忽职守,目无法纪早已尽人皆知,你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举人不察,用人唯亲,嘿嘿,我看你这官怕是要做到头了!”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