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大批记者闻风赶来前,“沉睡的小五郎”出现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推理出整个案子的作案过程,又将清水丽子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警察——关于早岛江梨花的杀人动机,怨恨。
半年前对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死于家中,投毒自尽。
优秀、帅气、良好的家世背景与绅士气度使其在校园内颇受欢迎,这样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自杀,可现实却是,在那个平平无奇飘着小雨的清晨,已凉透的尸体被家中佣人发现。
抓人归案讲究证据,在缺少线索的现场下,极为讽刺的,唯一能视作证据的竟是毒食本身。
高定的包装袋,食盒下印有月牙图标,作为回馈客户光顾的当日限定手帕,线索有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警方以最快的速度出队,查找出当日的购□□,经过核实,早岛家的人赫然在列。
在柯南他们赶去时,二年B班的学生就像颗定时炸/弹,校方怕弄巧成拙就直接解散让他们回家,等大批记者扛着摄像头到达帝光,只等到个人去楼空。
大雨在城市上空仿佛泄愤般狂砸而下,暮色低垂,分明是六月季却冷得人如坠冰河,教室空寂,不看时钟的话还以为天要黑了。
原本想去篮球部训练的黑子哲也被老师逮住,在对方强硬到不打商量的命令下,黑子回到教室拿书包就看见了站在窗边,背影格外纤瘦的清水丽子。
这一刻没有别人。
空气潮湿,极力压制不稳的呼吸,又仿佛隐隐感受到什么般,面色虽平静,指头却在门框上不住收紧,最后他动了,脚步朝她迈去,这么点距离却令耳边磅礴的雨势渐渐消声。
周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她。
满目的她。
喉咙艰涩,“清水桑。”
像突然惊醒般她回头看来,灰蒙的天光一寸寸无比温柔的勾勒着她姣好的轮廓。
“啊。”丽子不好意思笑起来,“是你的位置对不对?”
说完从窗边的座位上退出来,头微垂,栗色的发丝便从耳际倾斜而下,“不好意思,我以为教室没人了。”
“今天还训练吗?”她问。
黑子哲也摇头,将桌洞里的书包拿出来,“不回家吗?”
“要回的。”
也就是说,她在等什么。
等什么……
是赤司君对吧。
面上看不出分毫,手却无声揣紧了包带,不想承认这种心情,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甚至比喜欢着清水丽子的黄濑凉太还要清楚。
明明离得这么近,明明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没办法开口。
他在害怕,面对清水丽子时害怕太过直白主动,会令这段模糊不清的关系降至冰点。
“好大的雨。”丽子从另一侧关上窗户,刚要离开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住,她惊愕的朝他看去。
黑子哲也垂着头,蓝色的额发遮挡双眼,灰蒙天光中,看不清神情,只知道深浅不一的阴影在他脸上交错分布。
“害怕吗?”
“什、什么?”语调紧张,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很害怕。”
“……你是指今天的事情?”丽子僵硬的挠了挠脸颊,“没事的呃,抱歉。”
他害怕的根本不是这个,控制不住,黑子哲也生硬道:“为什么道歉?”
“我——”
“没有伸出手。”打断她的话,声音如同含在喉间,沙哑万分,“无论过去还是今天,明明清水桑什么都没做,却一直像刑犯一样被人推来推去,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没有伸手的我。”
这样的我,你为什么要道歉?
像是煎熬,夹在甜与苦涩的中央。
无数个夜晚天亮,因为自己的“错”而备受煎熬,可是看见她后,哪怕一个没有内容的笑,或是擦肩而过的微小碰撞,也能让他控制不住心跳。
然而被推开,被一次又一次隔绝在离她最远的距离外,那种又无措又惶恐的滋味,他是真的不想体会了——实在太疼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这么疼,黑子哲也或许不太想尝试,可如果那个人是她,无论多么煎熬他都想试试。
与篮球不一样,篮球就像存在的证明,被人需要,哪怕只是起到那么一点点作用也无比满足的幸福着,所以清水丽子不一样。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从未想过得到回应,因为仅仅是看着她,内心就已经生出无数美好的幻想,无人知道,他单调灰黑的世界曾因为她,幻化出多少绚烂的色彩。
“清水桑太狡猾了。”他说着慢慢抬起双眼。
丽子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她慌乱的想挣脱开手上的桎梏,对方却是一点点加重力道,直到手腕泛疼,他跨步上前与她面对面。
身体相贴,不留空隙。
她能清晰的看见那对瞳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不同于昨天被他抱在怀里温柔的安抚,这刻的黑子哲也不容拒绝到完全陌生的模样。
少年总在照看着别人的情绪,因为他天生温柔,细腻的为着周边人考虑左右,但这一刻他终于揭开了骨子里的执着。
对清水丽子的执着。
“我……”
“不要说了。”丽子打断他,“请不要再说了。”
手上推拒着,她脸上满是无措,大雨扑朔,潮湿的空气渐渐凝滞。
“清水——”
“黑子哲也,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空气终究还是冷了。
哪怕他们站在一处,身体挨着身体,彼此的呼吸隐隐扫过对方的肌肤,温热的体温能抵挡住潮湿的一切,可挡不住清水丽子决绝果断的话语。
——狡猾的偷心者。
黑子哲也僵在原地,眼睫不曾眨动分毫,沉默许久他艰涩问:“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这样莽撞的问话,完全不像他会做出的事,可感情就是这样啊,受对方牵制,从最初到今天,主动权永远在她的手中,从未改变过,所以他只能自己争取。
少女殷红的唇瓣微张,下垂的眼尾依旧是无辜的模样,但眼中却有情绪翻涌,她在挣扎,因为他而挣扎,低垂的瞳眸隐隐亮起,于是黑子哲也说:“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在她放松的那刹,黑子哲也俯身凑近,下一刻两唇相贴——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是冷的,冷得丽子止不住发抖,她瞪大眼睛,栗色与蓝色的瞳眸在仅剩的空间里相对。
世界何其大,但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无数思绪翻涌,如同浪花击打海边的悬崖,感受到她的颤抖,黑子哲也放开她,手上的桎梏却没有松。
“我想过了。”永远面无表情的脸升起了可疑的粉色,少年的耳尖犹似滴血般,鲜红得发烫,“反正无论怎样清水桑都会躲着我不是吗?”
“我会等。”他道,“无论是黄濑君还是赤司君,我都会打败他们。”
“因为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而清水桑……也不是任何人的玩具。”
——玩具。
恍若遮羞的布料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少年说着最真挚的话,却也最让人难堪。
情绪自低飞中徒然高蹿,无底黑洞拖拽着摇摇欲坠的心弦,磅礴大雨和轰然垮塌的内心令丽子软了腿,她险险撑住身体,胸口隐约疼起,有泪水无声涌出,却被她死命的含在眶中。
如果流泪的话,就代表着软弱。
她已经不想在黑子哲也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了。
心中的某块到底碎裂了,那点小心翼翼的喜欢终于也随窗外的大雨哐当落尽。
*
出事的消息还没在学生堆中传开,但已经成了老师们课后的闲谈,交完资料,赤司征十郎从办公室第一时间赶到二年B班,就看见清水丽子站在走道上发呆。
似乎从进入篮球部后,她就变得格外喜欢发呆。
朝人走去,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忽然响起某次部活结束,她和桃井五月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提起某家店铺,虽然这些女孩子的话题老被黄濑凉太咋呼的打断,但他的记性一向好。
“有想吃的东西吗?”
对上那双茫然的眼睛,赤司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下乱发,而后无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在等我?”
他说过要一起回家,哪怕现在时间尚早。
丽子回神道:“也没有刻意在等。”
“是吗。”
两人安静下来,他牵着她,轻车熟路地走到那张布满划痕的课桌前,将柜边的书包提起。
赤司征十郎是多么自然又毫无疑惑的面对着清水丽子布满划痕的课桌,突然就像失去了说话的功能般,丽子沉默的望着少年的背影。
内心燃烧着无名的火焰,渐渐这撮火焰愈来愈高涨,于是她开了口:“还要玩下去吗,赤司君。”
拎包的手顿住。
“恋爱的游戏,我有些腻了。”
一旦知道所有的事情对方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后,丽子有些破罐子破摔,她连伪装都懒得做了。
赤司征十郎回身看她,方才柔和的眉目已然凝住,或者这刻的姿态才最接近他的本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平静道。
丽子不答,突然手上一疼,接着便被对方拉进怀中,四目相对,那双玫红的竖瞳如蛇般危险眯起。
“不要闹了,丽子。”
伴随这个称呼,丽子浑身一颤——赤司征十郎从没这样叫过她!
“我说过,不要违抗我。”他盯着她,将书包放在桌上,腾出的手如同上次那样摩挲她的唇。
空气凝固,唇上的触感如同炼狱的业火燃烧着神魂,她颤抖着想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止住,贴得更紧。
“再这样,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后脊发凉,她拼命忍耐,想要压下那股反胃与冲动,可焦灼的心神令她不服输的看着他,几乎从嗓子眼蹦出一句话,“早岛江梨花。你也是推手对不对?”
寂静,二人间的空气如有实质的冷却下来,终于他开了口,眉眼生冷,下达某种指令般说道:“她会付出代价。”
他松开她的手,“回去吧。”
连解释都懒得做,“至于别的,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