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后知后觉地抬手碰到自己眼下,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殷洵跪在地上,俯身将她搂入怀中,一支玉簪从她手间滑落,他愣了愣,伸手捡起,刚好抬眼看到床头的墙角边刻着几句话——
殷洵,我一直喜欢你
每一次,我都是为你而来
下一次,我也一定会来寻你
所以别怕,也别——
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力气用尽,字愈发模糊,也没能刻完。
冷寂的屋内响起诡异突兀的笑声,似哭似笑,嘶哑声哽碎于喉间。
“滴答,滴答。”
他抵在眉骨的指间渗出了血,道道鲜红流过脸庞,滴落于地。
世间极苦,却少有人悲极泣血。
——
钟灵山上出了一个无人不知的疯子,白日会疯疯癫癫地跑下山,见到穿白裙的女子,便会跟其身后,不断念念着:“师父,师父......”
到了傍晚,他会换上一身白衣,回到山上,魔怔般地对着一具瓷碎的身体声声呢喃。
......
众人打不过他,只见他远远跟在白衣女子身后,又未做出格之事,便不再管他,只把他当做疯子看待,以及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话。
“啧啧,威风震慑两道的大魔王却是疯了,当真可笑。”
“还不是手下冤魂太多,遭了报应。”
听着他人的议论声,有个弟子看向旁边坐在轮椅上的樊言之,低声问:“谷主料事如神,殷洵当真如你所言,彻底崩溃了。”
经过数次失败,樊言之等人发现以正道之力,不足以除掉殷洵,于是他们联合了魔渊的人,毕竟不是所有的魔都愿意承认殷洵为王,他身上可有一半正道的血。
非正非邪,非人非魔,这样的残次品死不足惜。
魔渊深处有一只八足大妖擅长塑身,人身魔身皆可塑,但是要想能寄放魂魄,须得魔釉来塑,魔釉稀罕,千百年来仅寻到一块,便用此魔釉塑造了尤许之身。
魔釉塑造出来的人,可以完美的复制一切,包括外貌声音以及神态,但它有两个极大的不足,一是烧魂,要想躯体行动,会消耗魂魄,二是躯体容器有损耗殆尽的时候。
其实尤许的躯体早已做好,只是难寻与尤许像似的魂魄,樊言之通过推演测算,用了十余年才找到一具勉强匹配得上的,也刚好那人想找殷洵报仇,哪怕只有十日,哪怕会魂飞魄散,她依旧答应下来。
樊言之当然没有指望她借着尤许的模样杀死殷洵,他是等躯体损耗废掉。
失而复得再失去,足以作为最后一根被压倒的稻草,让殷洵崩溃。
樊言之看向殷洵疯癫离去的背影,说道:“时机到了,傍晚到钟灵山山脚下等他。”
殷洵晨时疯魔,傍晚清醒,待日头落下,他换上白衣,束好散发,往钟灵山走去。
直至山脚下,他掌心涌出黑色魔气,凝成一把长剑,朝前方杀去。
“你可想救她?”剑架颈脖,樊言之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说。
剑刃顿住,殷洵果然停住了手,阴鸷的眼底藏不住希冀,“如何救?”
樊言之身旁的弟子不由得面露惊愕,因为殷洵问的不是“我为何信你?”,“凭你便能救她?”,“你拿什么救她?”之类的话。
他只问如何救。
说明他明知是陷阱,为了那零星的期许,哪怕下面满是钢铁荆棘,他也毫不犹豫往下跳。
那个弟子都忍不住叹了叹,世上竟有如此疯痴之人。
一切皆在预料之内,樊言之说道:“一命换一命,冥界有通阳井,也有彼岸花,你可带她去寻生机,我为你打开通往冥界的路。”
通天命者,亦能通地狱,以寿命为祭,身损魂散,不入轮回。
这是他们家族的责任和结局,他是最后一个,从此再无天机者。
殷洵上山将尤许的身躯抱下山,对樊言之说:“开始。”
樊言之隔空画了一个门阵,而后对自己下了诅咒,化成一滩血水融入门阵中,霎时间血光冲天,空间发生扭曲,出现一个漆黑的空洞。
殷洵抱着尤许,片刻未停,直接踏入漆黑的空洞中。
不多时,空洞消失。
......
冥界满地黄沙,阴风呼啸,天空昏暗低沉,到处是无声的死寂。
前面有一条如墨暗黑的冥河,无波无澜,平面如镜。
殷洵行至河边,河面上没有倒影,水底浮现无数个漆黑阴气的鬼脸,对着他张牙舞爪,兴奋至极。
恰在此时,不知从哪里飘来几个神情木然的鬼魂,河边忽然出现一条木船,船上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瘦骨嶙峋的老婆子。
那些鬼魂坐上了船,垂着头的老婆子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殷洵,她无眼无鼻无嘴,却能发出声音:“活人不得渡船,你从哪来便从哪回,否则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