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不知道易清决此刻的想法,只是见他表情严肃起来,心里有些慌。夏槐干咳一声,走到尹舜身边,凑到他耳旁小声说:“这是我们队长,你稍微客气一点。”
尹舜表情更冷了,客气地对易清决说:“信不信随你。”客气地转身走了。
夏槐差点没想一头撞墙,拼命想让尹舜走时尹舜不走,现在得罪人一溜烟跑了,留下个烂摊子给他,让他怎么面对这个黑脸上司?
夏槐干笑道:“年轻人就是喜欢有话直说,性子不坏就行。”他想尽量让易清决别对尹舜有坏的印象。
易清决完全不在乎尹舜的态度,夏槐的这句好话可有可无。
倒不如说,尹舜的这番话,让他不得不反思起自己。
在思考了几秒后,易清决收起桌上的照片,果断离开教师办公室:“走。”
夏槐连忙跟在易清决身后,不解地问:“去哪?”
来找苏小寒,估计早就在易清决今天的计划之内,这样夏槐就能解释为什么易清决要捎上自己了。
苏小寒家在市中心外的一个普通的小区里,房子是一百平多一点的套房,首付百分之十按揭买的。
接待夏槐和易清决的是苏小寒的母亲,女儿出事,丈夫被关拘留所里,这种事情对一个女人的打击可想而知。没有妆容的女人仿佛一夕之间老去了十岁,面容憔悴不堪,热情劲儿肯定是提不起来的了。
女人没问好,没招呼他们喝水喝茶。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女人领他们来到紧闭的房门前,声音虚中带哑:“自从昨天回到家后,她就没说过话了,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敲了敲门,苏小寒的母亲隔着门道,“小寒,夏警官和易警官来看你了。”
第十五章
过了许久,门被打开一条手臂宽的缝,苏小寒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
易清决低头看苏小寒,弯嘴角笑笑问:“小寒同学,你愿意和我说说话吗?”他想,他的笑应该没夏槐的那么好看,但愿这位姑娘能领情。
好在,易清决的笑也能奏效。苏小寒缓缓打开门,让出了道。
苏小寒的房间是同龄人中少见的干净整洁,书本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柜上,桌面物品摆放工整。窗户外有个窗台,窗台正中央位置有一盆盆栽。窗边放着她的床,床上的被子叠成一块“豆腐”,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和这个房间特别不搭的是,房内充斥着一股s_ao臭味,这股臭味来源于角落里关在笼子里的一只灰白道奇兔。
兔子瘫在笼子里,豆子大小的眼睛没什么光彩,食盆里有一泡它的尿和几颗被尿泡软了的兔子屎,兔笼旁放着一袋未开封的兔粮。
扫视了苏小寒的房间后,易清决望向瘫在笼子里的兔子,问苏小寒:“这只兔子怎么这么没j-i,ng神?你没喂它?”
“昨天还买了新的兔粮想喂它,结果它把我咬了,得惩罚惩罚它,不然下次它还敢。”苏小寒坐在床边,背挺得直,小肩膀微缩。可以看出来,房间里多出两个男人,她很别扭。可说这话时,口气却是平静的。
沉默几秒,易清决没继续询问兔子的事,切入正题:“那天的事情,我想再问得仔细一点。”
易清决问苏小寒话,夏槐在苏小寒的房间内假意无聊地东瞧瞧西瞧瞧。
尹舜提到的桌子,夏槐留意了。他还没那么厉害能一眼看出桌子的高度具体有多少,不过他能感觉到,苏小寒的这张桌子比谭启明的办公桌矮。要是让苏小寒往这里一站,腹部伤印的高度正好能对上桌子的高度,那么疑点就更明显了。
夏槐发现自己此时的心情很奇怪,她既希望苏小寒没被谭启明性侵,又不希望她是个报假案的人。
心理复杂地活动时,他发现了书桌抽板里的日记本。
夏槐身子稍侧,用后背挡住苏小寒的视线。他悄悄地将抽板里的日记本移出来,翻开第一页。只见第一页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个名字——范家骏。翻到下一页,还是范家骏。
第三页不再是“范家骏”了,是“死,去死,快去死。死,去死,快去死”,如此密集地写了二十行。
夏槐瞥了一眼苏小寒那柔弱纤细的身影,不曾想这样的弱小的女孩,心中也会埋藏这么大的戾气。
他不禁思考,苏小寒想让谁去死?谭启明去死?这个叫范家骏的人去死?还是说,写“范家骏”和写“去死”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夏槐摸不透这些字里面的秘密。
易清决还在跟苏小寒谈话,语气貌似越来越犀利,夏槐远远就能察觉到苏小寒愈发不自在。
夏槐想暗示易清决过来看一看这本日记,这时,易清决在停顿片刻后问苏小寒:“你保证你说的这些话,全部是真的?你没有一句假话,对吗?”
一时安静,无人言语。
“你们不相信我?”仿佛从喉咙间硬拉出来的几个字拼凑在一起,苏小寒的声音僵硬,沙哑,声线抖动。目光在易清决和夏槐身上移来移去,眼神愈加挣扎。
夏槐预感事态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他看见苏小寒颤抖得厉害,右手习惯性地抓着自己的左手手臂,五个长长的指甲狠狠地嵌进皮肤里,用力划下,硬是划破皮肤,划出了五道深深的抓痕,血珠子一下子全部翻滚出来,涌聚一起。
“你……”易清决惊了,夏槐看得瞪大了眼。
苏小寒“啊”地大叫起来,声音尖锐得犹如一把利剑,在夏槐的耳朵里肆意搅弄。这简直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发出来的尖叫声!
夏槐和易清决都被吓得怔住,耳膜的疼痛还未缓和,门口又发出“砰”地巨响。
“小寒!”苏小寒的妈妈霍地用力推门而入。
“妈妈!”尖叫中的苏小寒张开嘴巴大哭起来,边哭边嚎着,“我感觉我整个人,整个人都是烂掉的!我为什么要报警!明明没有人相信我!警察不相信我,警察相信那个混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脏的!我脏成这样他们还不相信我!为什么都在帮那个混蛋!为什么!”
女人心疼地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立刻过去抱住了她,眼神又痛又恨地瞪着夏槐和易清决。
“你们都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女人质问道。
苏小寒哭得像是把心脏脾肺肾都一起撕裂了,似乎是嫌手臂上的伤口还不够深,尖长的指甲又一遍一遍用力地划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指甲、手臂全是血。
“你快把手放开!”夏槐冲过去要拉开她的手。
苏小寒如同被开水壶碰到一样,倏地往后缩,大喊:“别碰我!”
“你别碰她!”女人凶狠地推开夏槐的手,将女儿搂在怀里,竟然任凭女儿继续抓自己的伤口。
苏小寒在母亲的怀里喊了几句“你在骗我!你骗我”!随后两眼一翻,头一仰,张着嘴昏过去了。
“小寒!小寒!”女人焦急得大叫,夏槐连忙掏出手机叫救护车,易清决看着眼前七零八乱天翻地覆的场景,身子冰雕般僵着不动弹。
救护车很快来了,两个护士将苏小寒抬上担架抬走。
在跟着上救护车前,女人站在易清决和夏槐面前,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
“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宽容大量的人,但还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去报复一个老师,孩子年纪这么小,发生这种事情,我都恨不得陪她一起去死!你们居然还不相信她!你们觉得她在撒谎吗?撒这样的谎?谁愿意背上这种名声!”女人又擦了把鼻涕,接着道,“孩子父亲还为这事儿拿刀要去警局砍那混蛋,不是真发生这种事,谁家父亲会把自己往拘留所里送?您还要这样怀疑我们,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吧!我现在陪孩子去医院,你们别跟来了!”
女人陪苏小寒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关上门后直冲冲往医院的方向去。
易清决和夏槐被甩在混杂着汽车尾气的风中,神色都有些不太显重的苍白。
回警局的路上,车内气氛变得无比沉重。易清决手托着下巴撑在车窗边,从苏小寒家中出来后,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易清决的不喜言语时常让身边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夏槐敢肯定的是,易清决现在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夏槐打开车上的音乐播放器,希望音乐能让车内的气氛缓和一些。
温沉的嗓音从播放器里流出,旋律如同一根浮在水面上的柳条,轻拂他们的心弦。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歌曲是蔡琴的《你的眼神》。
蔡琴的声音能够抚平许多人的烦躁,易清决似乎在这歌声中得到了一点拯救。
车子慢慢地开了许久,歌放完了。
心情平复过后的易清决突然开口,对夏槐说:“他们之间,一定有人说谎。谭启明是个活了多年的老狐狸,他撒谎能做到连自己都相信的地步,这不奇怪。在审讯中,他弱化自己的错误,强化自己的无辜。苏小寒的话不全是真的,有假话的成分。但如果一切全都是谎言,那她的表演能力,就太可怕了。”
夏槐现在才知道,原来一路上,易清决都在思考谁在撒谎的问题。
他不住思考起易清决最后那句话。
如果一切都是苏小寒的谎言,那她的表演能力就太可怕了。而且,他们摸不清这类说谎者的心理。难道只是因为厌恶一个老师,就要编造这样的谎话来诬陷吗?
苏小寒家境普通,不富不贫。虽然苏小寒的父亲苏建功失业两年多无所事事,可她母亲所开的化妆店一年的收入还是比较可观,好歹能支撑起这个家,她不需要以这种方式去讹骗他人的同情与资金,并且她和她的家人也没有这方面的动向。
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可疑人,让人觉得最难琢磨。没有贫穷人容易产生的失衡感,没有富贵家庭父母给予的娇纵,没有父母离异、家暴而产生的心理扭曲,普普通通,看似什么都不缺,但也什么都没拥有。或者缺少足够的父母关爱,可正常人还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博得父母的关注。
苏小寒到底报假案了吗?她的话有多少真,多少假?
夏槐感到可惜,刚刚在苏小寒的房间里,他应该多观察观察。女孩子会将百分之八十的秘密都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由于过分关注抽板里的那本日记本,他忽视了其他重要线索。
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日记本里的那个名字——范家骏。
晚上回到家,夏槐问尹舜:“你认识一个叫范家骏的吗?”
“不认识,怎么了?”
“……”夏槐观察尹舜的表情。尹舜想瞒他些什么的时候,表情一定装作非常自然,可是这种伪装是容易让他识穿的。不过今天晚上,尹舜的表情没有这种伪装。片刻不语,夏槐说,“没什么。”
第十六章
接近年底,案件频发,夏槐经常得跟着正式警员加班,去外面处理各种刑事案件。
今天谁家被打劫了,明天哪个工地有人在偷钢筋,后天谁在路上被人拿刀捅了个大窟窿。一天这边跑那边跑,这边抓贼那边被贼打,苏小寒的案子,夏槐就没那么多j-i,ng力去关注了。
夏楠消息发得愈加勤快起来,三天两头问他有空没。每到年底,夏楠孤独的心情就会变得更重。夏槐这回是真的忙,想抽时间带她看妈妈,还真挤不出一点来。
好不容易能安稳在局里工作一天,夏槐迎头便和要出去值勤的袁樱打了个照面。心里呜呼一声,脚底打滑似地,连忙背过身把刚长好了一点的刘海理了两遍。
等再回过身来想自自然然地和袁樱打个招呼时,袁樱已经走远了。看着袁樱远去的身影,夏槐思绪像一团混在一起的电话线,杂乱无章。他不知道袁樱有没有在怪他,怪他这么久了都不主动约她去吃饭。现在想去约,又觉得理由已经过期了。
两天来没休息好,一坐办公室就犯困。撑到休息时间,夏槐一个呵欠还没打匀,娄京便过来将他拽起,推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带你看好东西去!”
“什么好东西?”
“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来到车库,娄京按了一下汽车钥匙上的遥控,汽车后备箱嘀一声弹起来。
娄京掀开后备箱,从里面捞出一辆锈红的破烂自行车。
“山地自行车托城管兄弟给你拿来了,看看,那兄弟说这车叫什么specialized,市场上卖六七千呢。”娄京踢了踢自行车后轮,“听听,这声音多响多好听。”
夏槐上来打量起这“价值不菲”的自行车,轮胎瘪、车头歪、缺了踏板链条和坐垫,一身霉锈,实在是看不出一丝丝值六七千的价值。
“市面卖六七千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一堆最多卖十几块钱的废铁。”夏槐也踢了一下它的后轮,“破铜烂铁就是这个响声。你那位城管兄弟,真帮忙仔细挑了?”
“这……不破人家也没理由扔掉这么贵的车啊是不是……破烂是破烂了点,也没到不能救的地步,看你能不能自己整好了。”
“缺零件。”夏槐叹出一口气,“这种车的零件,也不知道该上哪买去。”
娄京想起什么,“嗳”了一声:“我知道天湖路有个骑行车厂,这些老车零件他那儿没准能便宜给你,要不你去看看?”
中午下班后,夏槐请了个假就出来了。他在电瓶车后面系了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捆着那辆自行车,一路哗哗拖着它去天湖路的骑行车厂。
这个车的系列有点老了,车厂确实还存有一些能对应上的零件。虽说早已卖不出去,但做生意的,过气商品也是商品,总不能白送。按市价来算,这个品牌的车,踏板、链条、轮胎、坐垫,合计起来估计上千块的价。
一报价目,夏槐恨不能把破车丢这儿,掏钱再去买辆新的。
厂家没想着劝他,可实话得说一说:“我之前也见过几个像你这样的,拿这些破车重新去修整的。真的,自己修整比外头买的好。现在外面卖的,太多冒牌水货了,三个月废一辆。你五百块一辆自行车,三个月换一辆,一年下来,不也得上千块?”
这句实话,让夏槐犹豫起来,想着能不能再讲讲价。
厂家先前就是想逗一逗夏槐的,过时的商品再怎么卖,也不会卖得跟之前一样贵。
他看夏槐骑小电瓶拖着车一路过来不容易,前些天还在门口见到夏槐卖力抓贼,认得他,直接两百块贱价全卖给他,还教他怎么洗掉上面的锈。
喷漆这玩意儿没有过时的时候,便宜不了,合计起来比这些零件的正常价格还要贵。厂家直接做个好人告诉夏槐,有个油漆厂类似的漆20块一桶,次是次了点,但撑个一年不掉还是能做到的。
谢过厂家后,夏槐又拖着这辆破烂自行车去油漆厂,讲上半天价,30块买到了两桶不同颜色的漆。
下午夏槐请假不去上班,在小庭院里捣鼓这辆自行车。
安装零件,修理车头,用草酸洗锈水。忙活完这些正好下午三点整,夏槐索性连着上漆一起,一次性折腾完算了。
尹舜下午的课程在5点25分结束,学校给学生一个小时吃晚饭的时间,便要开始上晚课。上了高三后,晚课没老师来讲课,让学生自习。尹舜不想在学校自习,每次都无视学校要求选择回家。
尹舜放学回到家,远远就看见夏槐在庭院里半弓着身子给一辆自行车上漆。
地上倒着两桶漆桶,大概是夏槐不小心踢翻的,银的红的漆溢得他脚边都是。他踩在一块干净的砖头上,一会儿蘸蘸桶里的剩漆,一会儿蘸地上干净的漆来抹。夕阳还没跑光,残留的余晖落在这个小庭院里,照得地上的漆水、刷新后的自行车和夏槐脖子的汗水莹莹发光。
尹舜走进小庭院,夏槐侧抬起头,一笑,两个小梨涡出来了:“回来了?”
瞬间发了呆,少顷,回过神,尹舜说:“嗯。你真拿了一辆自行车?”
“是啊。刚拿回来的时候那破样,你是没见到,不然你现在一定会佩服我厉害。”夏槐不忘夸一夸自己。
尹舜禁不住莞尔,随即又蹙起眉毛,担心起他的身体:“我最近看你总是加班,这点空闲时间应该拿去好好休息,别忙这些了。”
尹舜想走到夏槐身边,但是夏槐周围全是漆水,漆水还在往四周淌,压根没他落脚的地方,最后只能站到夏槐身后屋子偏门的台阶上。
“就差一点了,很快的。”夏槐最后两笔抹好,呼出一口气,直起身子说,“你看,好了,我说很快吧。等过两天漆干了,就能骑了。”
夏槐想让尹舜好好看一看他的杰作,但尹舜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脸上,久久不转移。
望着夏槐的脸,尹舜忍不住笑出声。
“干嘛?笑什么?”夏槐疑惑地看着他。
“鼻子沾到了。”尹舜伸出手,擦掉夏槐鼻子上的油漆。
不擦还好,这一擦,不仅没擦干净,还把夏槐鼻子的这块漆擦得更花。
尹舜呆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大声。夏槐意识到了什么,骂了他一声,自己用掌侧在鼻子上狠狠地擦了好几下。
“可以了,擦没了,别再擦了。”尹舜笑得停不下来。
“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这样的。”夏槐低声碎碎念,朝站在台阶上的尹舜伸出手说,“拉我上去,这地上都是漆,我不能踩到。”
尹舜一时没动作,随后倾身,直接搂住夏槐的腰,把他抱上了台阶。
夏槐从3岁以后就没再被人这么抱过,落地后怔愣了好一会儿。
贴着尹舜温暖的胸膛,夏槐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尹舜戳他额头的时候。
“你……”夏槐离开尹舜的怀抱,眨了一下眼,支吾半天,挤了个笑,“你力气还挺大的。”
尹舜说:“你又不沉。”
“是……不沉。谢谢。”
“饿死了,做饭没?”尹舜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总能将夏槐觉得奇怪的举动自然地做出来,做完之后还表现得很正常。
夏槐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问题,才会觉得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动作有问题。
“米煮好了,我这就炒菜去。”夏槐说。
二人正要进屋,房东从楼上下来。闻到庭院传来刺鼻的漆味,房东立马走到门口。看见庭院的那派好光景,他气急败坏地大叫:“这怎么回事啊?弄得一地是!谁搞的?你别给我的花ji-an到我跟你说!”
夏槐比他更大声:“没碰到你的花!等一下我就给你洗了,一滴不会给你剩!”
“你最好能做到!”房东深呼吸一口气,带着未散的怒气说,“对了,我下来是要跟你们说,今晚六点半停水,停到明天早上,要洗澡赶紧了!”
看了时间,夏槐大喊:“就剩二十分钟了!”他问尹舜,“你今天洗不洗澡?”
尹舜答:“洗。”
尹舜必须天天洗澡,退让不得。
夏槐才忙完,一身汗,也必须得洗澡。想了想,说:“算了,一起洗得了。”
飞速冲进浴室,夏槐将洒水头扔进浴缸里放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飞快脱下来,两三下便脱了个j-i,ng光。
浴室的门被大剌剌地开着,夏槐没有要关上的意思,估计是等着尹舜进来。
尹舜有意挡在浴室门口,目光凉意甚甚地望着房东:“你是不是该上去了?”
房东鼻哼一声,大步上楼。
“喂,你还不赶紧的,等水凉吗?”夏槐光着身子在浴室里催尹舜,光滑洁白的皮肤在昏黄灯光下透着别样的质感。
尹舜微微侧头,视线游走在夏槐的背上、腰上、以及……
许久,才“哦”了一声,走进浴室,将门关上。
第十七章
浴缸里的水放满了,夏槐躺进浴缸里舒舒服服地享受温水的簇拥。
尹舜站在镜子前迟缓地脱身上的衣服,眼睛望着雾气朦胧的镜子内,夏槐浮在水面上的半截身体。
夏槐两条腿上拱,上半个身子沉进水里,让水淹过他的头顶,水面呼噜呼噜冒出一串泡。半分钟后,他哗地一声从浴缸里冒出来,深呼吸一口狭窄浴室里氤氲的水汽,以及空气中充斥着的,春天即将来临前的s-hi气。
夏槐抹掉脸上的水,见尹舜脱衣动作僵硬迟缓,还不打算进浴缸,便轻轻笑道:“怎么?你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尹舜一阵无语,脱掉最后一条内裤后,转身朝浴缸走来。
尹舜课余时间经常运动,身材锻炼得相当不错。胸膛j-i,ng壮,六块显形的腹肌,两道人鱼线。
看见他小腹以下的部位,夏槐双眼微瞪,吃了不小的惊,这小子,发育得真他娘的好。
夏槐摸了摸自己的平坦的腹部,再低头一看水面放大后都比不上尹舜的那个部位,一时竟惭愧得想再把脸埋水里。